转眼又已经过去了十日,镜月馆的日子谈不上多憋闷,却也并不自在。
唯一自在一些的,大概便是每日可以睡挺久吧,正殿的晨昏定省又停了些时日,直到那边派人来说,明儿一早要去给颖贵太妃请安时,婉然才恍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这十来天里,她好像都不曾见过段惟清,虽然她确实没怎么起得来。
可只要一问元夕和凌波,就能知道个所以然来。
“这几次请脉,贵人都在睡梦中,段太医也不敢打搅了主子清梦,都是轻手轻脚地诊过脉知道贵人无碍,便忙退下了。”凌波做事仔细严谨,所以这些细节也能记得清楚,不似元夕,面对这样的提问,反而只觉得段惟清所为与平日无异,无需回禀。
可婉然心里清楚得很,段惟清大概是在躲着她。
怕她又像上次那般,拉着他闲谈许久,他最是正人君子。
只是,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婉然轻笑一声,思索着该怎么样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次日傍晚,婉然正坐在罗汉床上悠闲地吃着刚送来的酥酪打发时间,就见元夕从外头进来,一边说道:“正院那里又传话,说颖贵太妃明早要歇着,就不邀几位娘娘过去坐了,这会儿天气也还没暖和,一来一去的,也省得着凉了。”
婉然点点头,对三天两头传来这样千篇一律的“通知”并不觉得稀奇,其实颖贵太妃年纪大了身体不便是一回事,另一回事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不是正儿八经的太后,能让她稳坐寿康宫主位的资本是和孝仪皇后那十几年的交情和晚期主理六宫熬到的贵妃之位还有抚养庆郡王成人的养母身份,除此以外,她一无所有,尽管这三点够她称道一生,可养心殿那位,其实并不在意。
皇帝敬她,却没全然敬她。只看这住满了人的寿康宫便可知一二。他奉养她,只因为列祖列宗们,重一个“孝”字。
晨昏定省,她并没有十足十的身份。所以,她也懒怠每日摆着架子来与这些从前就明争暗斗个不停的姐姐妹妹们扮演着先帝驾崩后岁月静好的样子。
至于东西六宫那些人,彼此互不干扰,相安无事,方是正道。
婉然从前也只以为是颖贵太妃身子不大好,可是无论是和她的几次见面还是从段惟清嘴里得到的消息,贵太妃的身子,都没有正院里传出来的那般不好。
略一思考,自然心知肚明。
她一脸对外界无所关注的神情,直到半碗酥酪都吃没了,她才悠悠然地说道:“明儿请平安脉前早些把我喊起来。”
元夕一脸不解地问道:“主儿不多睡会儿嘛?”
她起身往后头净室去,经过元夕时,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嗔道:“笨丫头,叫你喊你便喊,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话虽如此,她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下:“问问段太医,颖贵太妃的身子。”
元夕胜在能逗人开心,最是个活泼嘴甜的丫鬟,一路跟着婉然去了后头,一边伺候她沐浴更衣,一边把人逗得心情舒畅,好似回到童年时期。
第二天清晨,元夕果真如婉然叮嘱那般,早早地把睡眼惺忪的人喊了起来,可当真看到她那张困得难以自拔的脸时,元夕又有些胆怯,问道:“主儿困得厉害……要不还是继续睡吧,颖贵太妃的身子贵人若是担心,奴婢替您去问问段太医。”
困得根本睁不开眼的婉然,在听到“段太医”三个字的时候,骤然从梦里清醒,突然意识到自己叫元夕这么早喊自己起床是为什么。
她坐在床上,半靠着元夕定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去洗漱吧。”
待她穿戴整齐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若按照往常,还有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段惟清就要来请平安脉了。
她仍旧同往常一样,斜靠在罗汉床上,手边的炕桌上摆着一碗南瓜粥和一碟子藕粉桂花糖糕,没有睡到自然醒的早晨,她没有胃口吃一顿丰盛的早膳。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只觉得等得她都快睡着了,才听到殿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倏然警醒过来,偏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西洋钟,原来自己也没有等多久。
她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并未出声,只是打量着在元夕的带领下躬身踏进殿内的人,他并未抬头,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安静的清晨,她几乎起不来的情况。
所以段惟清几乎是没有质疑的,径直往床榻那边走去。
“段太医。”女子罕见的有些甜甜的嗓音里,带了几分初醒的慵懒,轻柔地像是一阵风一般从身后传来。
段惟清蓦地愣住,猛然回头,像是被吓了一跳,几乎是定在了那儿,一时间也是早已不记得所为“君臣之分,主仆之别”,他望了一眼本该在床上的人,这会儿已经穿了一身银白色的缎面旗装坐在了罗汉床上,穿戴整齐,竟像是从前她早起去正院请安时一样。
可今儿他一路过来,见书林堂那边也是大门紧闭,只当今日无需请安,所以他才颇为干脆地往里头去了。
“可是我吓到你了?元夕也是,知道我起来了,怎的也不同段太医说一声。”她抬眸对上段惟清那双惊吓过后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眸,不知为何,心中大喜。
她低头小声地笑了一声,再抬头时,他已经恢复了镇定,在她面前躬了身,又颇为郑重地说道:“微臣不知贵人等候在此,若有冒犯,还请贵人恕罪。”
婉然此刻并不介意他的君子做派,反倒笑着坐正了身子,在元夕的帮助下把原本还蜷曲着的脚穿进了花盆底里,一边说道:“我早就说过了,镜月馆不吃人,不必这么紧张,谈什么恕罪不恕罪的,我最烦这些了,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贵人罢了,何需拿腔作势。”
两人的视线又不经意地对上,婉然笑得温和,在对视的那一刻,又看了看自己已经放在炕桌上的手腕,用眼神示意他过来诊脉。
段惟清这才上前,而元夕则忙把炕桌上那快冷了的早膳给撤了下去,给段惟清腾了放药箱的地方。
一时之间,殿内又只剩了他们二人。
段惟清在太医院也是有些分量的,可每次一进镜月馆,面对这位偶尔不按常理出牌的晋太贵人,他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