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出就不让展出?
笪凌快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因为声音压得低,司淼只模糊听到几句“父亲”、“什么事”、“知道了”、“去了”、“在路上”。
随着车门关上的声音,那些嘈杂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笪凌低沉的声音重又响起:“我说了让你别办,你也别画了。”
他顿了几秒,不知想到什么,忽而道:“还是说,其实你是为了给那小子看?”
什么“那小子”?司淼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第一句话。
“你凭什么不让我办?凭什么不让我画?这是我的自由!”她很久没有这么气愤过了。
除了气氛,还很委屈。
她不干涉他,他又凭什么干涉她?
谈话逐渐剑拔弩张起来,笪凌的声音也变得冷冰冰的:“那你大可以试试,看看你能不能办起来。”
司淼气极。
即便在京圈里,笪家也是最顶级的豪门世家。
而笪凌是笪家的下一任家主。
如果笪凌真的施压,哪里会有场地方愿意提供场地?
没人愿意得罪笪家。
她气的说不出话,脑子又开始出现一阵一阵的晕眩。
司淼努力平复心情,想再和他好好谈谈,刚说出一个字,那边电话就传来声音。
“笪总,机场到了。”是林秘书的声音。
“嗯。”笪凌应了一声,又道,“还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
说完,电话便挂了。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看着黯淡下去的屏幕,一股热意涌上眼眶。
司淼咬紧牙关,仰起头,闭上眼,靠在床头。
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什么?
是正当交往的女朋友,还是任意摆弄的玩偶?
司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是王姨的声音惊醒了她。
“司小姐!”王姨顾不得其他,一把拉住她的手。
司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惊——她刚刚无意识地用手腕处脆弱皮肤去剐蹭病床交界处的锋利铁片。
痛感会让她稍微冷静下来,心里不再那么荒芜,她习惯了,便无意识地这样做了。
司淼在王姨有点异样、还有些担心的眼光中抽回手,把袖子拉好,歉意道:“抱歉,刚刚没注意。”
王姨摇头,说:“没事儿,还好没弄出伤来。”
顿了顿,她又说:“按理说这话不该我来说……但司小姐你都喊我姨了,王姨还是想多嘴一句。”
“你要好好爱护自己啊。”
只是普普通通一句话,却莫名让司淼眼眶有点湿润。
她吸吸鼻子,向这个担忧地望着她的中年女人露出一个笑,轻声应道:“嗯。”
真好啊,还有人这样关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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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去后,司淼送走王姨,走到桌子前坐下,从抽屉里拿出药膏,撸起袖子。
只见雪白的手臂上,横亘了长长短短十来条伤口,虽然都已结痂,看着却仍然可怖。
司淼用指腹沾了药膏,柔柔地涂抹在那些血痂上。
她的神色平淡,眼神透着厌倦。
坚持着涂完,她立刻把药膏收了起来,惫懒地连新开的药也不想吃了。
不但不想吃药,连饭也不想吃,食欲全无,再美味的饭菜吃到嘴里都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但人不吃饭会死,所以司淼每天还是会吃一顿。
再多的,就吃不下了。
本就纤瘦的身子更加瘦弱,她却丝毫没有感觉。
裙子的腰身变宽了,她不在意;有时候晨起会感到晕眩,她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唯二能让她勉强提起兴趣的只有两件事:画画和听《波娜的港湾》。
所以,即便笪凌说不让她画,她也不会同意,更不会遵守。
他不让她画,她偏要画。
只是今天比往常更疲惫,浑身都提不起劲,只是简单涂个药都花了她两个小时。
涂完药膏后,她坐着发了会儿呆,才去拿画材。
现在,好像连画画也完全不能吸引她了。
她总是发呆,总是走神,拿完后,才发现自己拿的竟然全部都是暗色的颜料。
但她懒得再去换了,索性就就着这些胡乱涂抹。
她现在并没有灵感,不知道自己要画什么,便随便涂抹,画出什么算什么。
身体坐在画板前,灵魂好像一分为二,一半在画画,一半在走神。
那半个走神的灵魂好似飘荡在空中,冷眼看着这具身体如行尸走肉般,按部就班地生活,毫无活力。
在她身上,看不到奔向未来的朝气。
一道消息提示音惊醒了司淼,她下意识拿起手机,以为是笪凌给她回了消息。
——她三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想和他谈谈,但他一直没有回复。
司淼快速解锁,然后失望地抿直唇角。
不是他。
她滑动界面,点开新消息,是一条彩信。
一个陌生号码给她发了两张带着时间水印的照片。
照片不是非常高清,但对司淼来说,很容易就能辨认出那是谁。
第一张是一个男人并肩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的背影,看背景判断的话,地点应该是机场。
男人身材高大,背影熟悉到司淼看一眼就能认出来。
——正是笪凌。
时间是下午五点,司淼在医院输液,和笪凌通话完毕后。
原来,他去机场不是出差,是为了接这个女孩子啊。司淼恍惚地想。
第二张照片是晚上六点半。
他和一群人站在一起,众星捧月般围着中间的一个女孩子。
正是他专门去机场接的那位。
他这样的大忙人,原来也会这样陪着别人玩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