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苏醒的是痛觉,等清楚自己处于何种境地时,她心里恐慌得打鼓。
她被死死绑住了。
两条胳膊被紧紧绑在桌子的凳腿上,如同镣铐,紧实得一点缝隙都没有,血液不流通,手掌充血使她几乎感受不到前半段胳膊。
好疼。
不只是胳膊,后背也火辣辣,腿好像要抽筋。
“嗯....”
她只能含糊地用嗓子发出呜呜的音,牛翠花神经病吧,干嘛还贴她的嘴。
余照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挣扎,活活把自己晃晕了也没能把死结晃得散开一些,她只能瘫在原地,垂下头去尽力平复体力,等着积蓄力量开始下一轮的挣扎。
但很快她就抬起脸来,汗毛直竖。
因为她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噼啪声。
小时候在姥姥家火灶里听过的,属于木头燃烧裂开的噼啪声,她只能联想到客厅里燃起熊熊大火的餐桌。
在她的注视下,门缝冒出缕缕细烟来,她开始疯了一般拼命挣扎,胳膊肘内侧一片火辣辣,但是无济于事。
烟呛得她呼吸不畅,嘴被胶布贴着,只能发出闷闷的咳嗽,烟气仅仅咳出嗓子,依旧留在嘴里呛人。
从来没这么恐惧过。
她尽力垂头降低自己的高度去呼吸,强迫自己不要哭,不然要吸进更多的烟了。
等死的感觉好难受,整个卧室里都是浓烟,烟雾缭绕,把她呛得越来越晕,视线越来越模糊,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下来自己?
原来火蔓延得这么快。
不会缓慢地席卷吞噬,而是浓烟大到直接轰燃,火舌从卧室门上空钻进来,直直窜到顶棚。
随着一声巨响。
她的衣柜门爆燃弹开,余照惊恐地将腿紧紧缩回来,衣柜的旁边就是自己的书桌了,然后....就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真的绝望。
“咳..咳..”
头好沉,她被烟呛得睁不开眼睛,紧紧闭着,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来。
又要死了吗?
被捅五刀和被活活烧死真的难选啊。
被烧到好疼,应该可以在被烧到之前因为浓烟呛死吧。
突然好庆幸啊。
庆幸盛寻不在,庆幸他回去了。
还会再有下辈子吗?她好贪心。
现在即使勉力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能感受到胳膊上火舌的撩拨,看样子火就要烧到她的身上了。
“咳..”
她甚至咳不出来,像个残破的风箱,嗓子里都是黑灰粉末,干涩得厉害。
就这样吧。
意识摇摇欲坠,眼神空茫地望着自己的衣服。
有遗憾吗?她听到自己问。
有。
她还没再次蓄起长发。
没有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可以在退休后快乐跳广场舞下象棋。
她还没有再参加一次高考,把她那跑题到喜马拉雅山脉的语文大作业重新写一次,她的数学还没及格。
没有陪她的孩子长大。
也没有,给盛寻一个答复。
做不到了。
她苍白的脸颊一歪,头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垂落下去。
到处都是孩子清脆的叽叽喳喳声。
余照原地有点茫然地转了一圈,春风拂面,天气晴朗,空气湿润得感觉每一缕风里都含着水汽,让她舒适地喘了口气。
她看向幼儿园的门口,老师正把一个个小手掌交到家长手里。
于是恍恍惚惚地向前走了两步。
“荀夏!来!”
老师温和笑着朝门里招招手,“你妈妈来了。”
羊角辫小女孩牵着老师的手,看到妈妈露出一个甜甜笑容。
余照觉得自己嗓子被刀割了。
“老师再见!”小女孩声音奶里奶气,清脆可爱。
扑过来牵住她的手指,礼貌地跟老师挥手告别。
“妈妈!”
她低头去看,甜甜戴着个小小香芋紫渔夫帽,穿着棕色可爱背带裤,摇头晃脑,“妈妈明天再早一点来接我,要比叶叶的妈妈还早。”
她说话清晰了好多,没有语调上扬的怪口音了。
余照蹲下来,身体有点摇晃,于是费力地吸了一口气撑住自己。
仔细瞧眼前的孩子,她打扮得精致漂亮,脸颊软软,圆圆的眼睛眼尾稍稍下垂,无辜又可爱。
看着有四五岁的样子了。
余照心里柔软,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小脸,把孩子亲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妈妈,回家吧,爸爸答应今天给我买玩具。”
“好,咱们现在就回家。”
她笑着站起来,随即迷茫了几秒,问牵着的孩子。
“甜甜,你刚才说什么?爸爸答应你?”
“对呀,”她奶里奶气。“爸爸说给我买一整套的积木家具。”
她用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大圈。
母女两个站在路边,对于怎么回家这件事面对面束手无策。
“爸爸今天不来接咱们?”
“他会来接吗?”
白净小脸鼓鼓,“他不是每天都来嘛...来啦!”
黑色车窗降下来。
里面的人衬衫挽到袖口,头发随意自然地抓到两边,岁月没给他什么痕迹,只是看着成熟稳重了很多。
余照看呆了。
着实胸闷,干脆用拳头捶了捶心口。
见她没动,车里的人直接打开车门信步下来,腰细腿长,身影清俊,走近她揽腰笑着道歉,
“今天堵车,等久了吧。”
她唰的后退。
那人柔软的嘴角上扬,漂亮柳叶眼加卧蚕弯出柔和的弧度。
他熟门熟路地将甜甜抱到后排儿童椅上坐下,扣好扣子。
那边还在积极询问,“爸爸,你买没买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