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在凹凸不平的田坎上颠簸,水光光的田里搭着一条条白塑料棚,正是三月好风景。
经过坡下的水井和椪柑儿林,绕过底下邻居的后檐,冲到篱笆木栏底下,鹿鸣鸣撂下车,抽过黄油布伞三步并作一步跨飞上去,扯开嗓子,“外婆!外婆我来啦,外婆?”
鹿鸣鸣气喘吁吁从虚掩的灶房进去,没人,来到中间睡房,她上回来,睡的就是这间屋子,现在还是没有人,她穿到堂屋里,还是没人,“玉莲外婆!”
鹿鸣鸣着急四处乱找,“外婆!”
“谁在喊?”瘦高身影抱着一大捆柴从后檐回来,玉莲外婆看见一个头高大年轻的小伙子站在坝子里找人,“你找哪个?”
鹿鸣鸣心道,不是梦,这不是梦,这是外婆,真的外婆,她长长叹口气,“我,我是来相看的。”
玉莲外婆大喜,“你是顺国?”
鹿鸣鸣心道,是我,您的外孙幺幺呀!她摇头,“我是鹿老五的兄弟,陪他来看,也来看看您。”
“这样啊,快,请屋里坐。”玉莲外婆大喜过望,忙请鹿鸣鸣惊堂屋说话。
鹿鸣鸣接过她的柴,“我来抱吧。”熟门熟路地抱进灶房整齐放好,抖抖身上的柴灰,玉莲外婆递块干净洗脸巾给她,“擦擦脸,天热了,你们年轻人肯出汗。来,堂屋坐,我泡完茶就来。”
鹿鸣鸣听话地洗手洗脸,搓干净毛巾搭在架子上,“德山外,叔呢?”她问,“出去做厨了吗?”
玉莲外婆笑呵呵,“没,现在农忙没出去,人在后面土坡点蚕豆,打包谷窝。”
玉莲外婆好像比去年更加沧桑了,一如既往爱说笑,她的疲劳和贤惠这个家里的人从来没仔细看过,等有天看不到了,才失悔不转她老人家有多难得。
鹿鸣鸣接过她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婶儿,待会儿我兄弟来了,您能不能不答应这门儿亲事?”
玉莲外婆:“哎呀这是为啥子安?不说来看三妹吗,是不是嫌我家三妹脾气怪?要退?”
鹿鸣鸣:“我兄弟家穷,还有个老娘,多病多灾的,穷得就剩一张床了。他这辈子要不结婚呢,还能过得手头宽裕点儿,结了婚生了孩子,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娃你这是哪里话,人啊还是要成家立业。我跟德山,都听德花说过了,说鹿老五家里艰难。”玉莲外婆低眸思忖道,“我想,两个人一起挣奔,日子能一天天儿好。我们不也是把心扭成一股麻绳儿过来了?”
鹿鸣鸣:“婶儿!鹿顺国不是德山叔,方荣荣也不是您,不能比。这门儿亲我不同意。”
玉莲外婆看鹿鸣鸣气得都站起来了,她心想是自己礼数不周到,“娃娃坐下喝茶,我给你抓瓜子花生,啊,别生气。”
正说着鹿顺国和德花小姑姥有说有笑走了进来,“玉莲!看谁来了!你女婿来啦!”
鹿鸣鸣站在堂屋八仙桌旁边,像个融不进去的历史旁观者,看着玉莲外婆忙放下一兜瓜子花生和蔼热情迎了出去,看着鹿老五递上礼物时红透了脸的小心约束,看着德花小姑姥一边一句撮合话,喜气洋洋张罗。
鹿鸣鸣穿过中间灶房走到灶房,坐在灶房门槛上发呆,忽然德山外婆咚咚咚地光脚跑回来,身上穿着白色背心,灰色中山装,他看见鹿鸣鸣就忙过去握住他的手,“你是老五?真是一表人才。”
“……呃。”尴尬。鹿鸣鸣心里却知道,德山外公这是把自己认成鹿顺国了,她挤出一丝笑容勉强笑道:“德山叔,我是老五的兄弟,陪他来的。”
德山外公眼睛里的光逐渐熄灭,“哦这样啊,那你是?你是他家四哥?我听说老四在省城念书,这是放假回来了?”
鹿鸣鸣:“我是老五朋友,不是他四哥。”
德山外公点点头:“那好,你坐啊,别客气。”
德花欢喜道:“二哥,快来堂屋,你女婿在这儿呢!”
德山外公很欢喜地过去了。
鹿鸣鸣双手撑着下巴坐在门槛上,听着堂屋传来热闹哄哄的谈笑声,她心里就想浇了一盆冷水那样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