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天明的鹿鸣鸣和小侨睡成了面对面,女孩儿漂亮的眉眼恬静地翕着,鹿鸣鸣不忍惊她好梦轻手轻脚翻身下床,鹿母已经在灶房烧早饭,看见鹿鸣鸣出来忙迎上来说:“你媳妇昨夜起来洗衣裳,你没拦着?”
鹿鸣鸣一脸懵然,昨晚睡得太沉没有感觉到小侨后面起来洗衣服。鹿母戳穿道,“她那是怕你不进去睡,自己假装先睡哄你呢。”
鹿鸣鸣挠挠头发,“我,那个,我知道了妈。”
鹿母拽住愣头青鹿鸣鸣:“前天小侨回桥头村的门,今天你要陪她回云滩老油坊村的门,回门礼和前天一样的,不要偏心了。”
鹿鸣鸣浑身又被劈中一个焦雷,“哪个云滩老油坊村??”
鹿母:“你啊,真是不记事。小侨不就是从婆蓝桥头村抱养给隔壁云滩老油坊的?”
鹿鸣鸣心里想,这未免也太巧和!小侨的身世几乎和自己极其相似。鹿鸣鸣本家在桥头村,她也在;鹿鸣鸣本名叫唐子,她本名也叫唐子;玉莲外婆在老油坊村,她也在那边有个家……碰巧元素太多,鹿鸣鸣就不觉得这是巧合啦。
吃过早饭,鹿母塞给鹿鸣鸣钱,再三叮嘱回门礼要体面。
婆蓝到云滩的班车半小时一趟,两人在车站等车期间,小侨乖巧温顺坐在一边,鹿鸣鸣跟她讲话时瞥见鹿顺国和方荣一前一后朝这边走来,鹿鸣鸣很自觉往旁边让两个座位,鹿顺国也自然坐下,憨厚老实对鹿鸣鸣一笑,“多谢你了。”
鹿鸣鸣不冷不热点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
方荣荣则双手抄在兜里左顾右盼,嫌弃这个车站太破旧,和云滩的比起来差一大截。鹿顺国哎呀抻唤道,“别话多,过来坐到起,当心你的肚子。”
方荣荣回头瞪他,“你才批话多。”
车来时鹿鸣鸣拉着小侨上去,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让小侨,又从兜里摸出几片椪柑儿皮递给她,小侨诧异:“你怎么知道??”
鹿鸣鸣:“我以前晕车,外婆就给我闻椪柑儿皮。”
小侨停顿几秒钟后轻声解释,“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晕车。”
鹿鸣鸣:“……”沉默一会儿,笑道,“我猜的。”
小侨安静靠在车窗上,鹿顺国和方荣荣一句接一句来回对骂嫌弃地走上来,方荣荣一屁股坐在他们后面一排,张扬粗鲁地扒开车窗,险些磕到小侨的头,嘻嘻哈哈道:“哎呦妹儿,对不起呦。”
鹿顺国皱眉道:“你轻手轻脚一点嘛。”
方荣荣:“要你管,滚!懒得跟你说话。”
鹿鸣鸣将小侨拉近自己的肩,“靠我身上舒服些。”
小侨:“嗯嗯。谢谢。”
方荣荣抻起身拍拍小侨的头,“妹儿走哪儿去哦。”
这一路上方荣荣跟周围谁都能聊两句,小侨不太舒服也就没力气说话,终于熬到下车,她脱力蹲在马路边平复呼吸,扶着腰慢慢站起来,鹿鸣鸣搭把手,小侨含羞带臊摇摇头。去老油坊村的路鹿鸣鸣闭着眼睛都能走,这一回鹿鸣鸣站在北镇口,两条脚底就像粘了强力胶,怎么也挪不动,小侨问,“我们走吗。”
鹿鸣鸣说先买回门礼,小侨摸摸鹿鸣鸣的额头,“你看起来也不太舒服,要不我们先在这儿坐会儿。”
鹿鸣鸣木讷摇头,“我没事,就是有些恍神,注意力没办法集中,我已经好了,走吧。”
小侨碰碰鹿鸣鸣的胳膊,轻声交代,“我去买些东西,你不舒服就在原地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小侨今日带着鹿鸣鸣回养父母门,鹿鸣鸣心里叹道,这分明是去玉莲外婆家一样的路线,那小侨到底抱养给了老油坊村哪家呢,鹿鸣鸣心绪不宁,脑袋晕乎一路走到水井和椪柑儿林才如大梦初醒,左右张望,前后祈盼,小侨人呢?!
殊不知鹿鸣鸣自己早就把人家给落镇上。
鹿鸣鸣这由神魂牵引□□自顾自走到玉莲外婆的老屋下路,转头醒来小侨却不在了,鹿鸣鸣扶额叹息是自己梦糊涂,想着原路返回看在路上能不能接应上小侨,转身刚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吵架打骂的聒噪声从田坎对头传来,映入鹿鸣鸣眼帘的是小腹微微隆起方荣荣以及拱肩缩背,愁容满面,一看就受着一肚子窝囊气的鹿顺国。
方荣怀孕了?刚才在车站鹿鸣鸣怎么没看出来呢?是了,鹿鸣鸣发现方荣并不显孕肚,要不是她哭得又凶又狠又泼辣,动作幅度太大,鹿鸣鸣也看不出来。不过她这个样子实在令鹿鸣鸣同情不起来。
但望到她高高隆起的腹肚时鹿鸣鸣浑身还是被焦雷劈了个透,立在原地呢喃,“她真的有孩子了?”
方荣荣有孩子了,会是我吗?鹿鸣鸣目光落在她臃肿的身体,心绪陡然激愤,嘴巴鼻腔仿佛自动关闸,呼吸阻塞,腹部一阵剧烈绞痛,甜腻血腥涌上喉管,头晕耳眩后鹿鸣鸣被迫弯腰呕出一大口鲜血。
眼中泛起一层氤氲遮住前幕,视野变得无比模糊,鹿鸣鸣抬起手臂用袖管胡乱擦擦嘴角的血渍,手脚并用爬上草坡跟在鹿顺国他们身后,转过屋脊,掐架声越发清晰,方荣荣和鹿顺国就在玉莲外婆的坪坝里动手打仗。
准确来说是方荣荣一拳一拳夯实砸在肇事者身上,鹿顺国想保孩子,不得不忍气吞声,在丈母娘面前哭道,“妈,您看她。”
玉莲外婆拉开气火攻心越发泼辣的方荣荣,只见方荣荣耳红面赤,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额头血管凸凸,嘴巴大开大合,污言秽语不断从口渊里迸发出来砸在鹿顺国头上,脸上,良心上。
鹿鸣鸣见惯不怪,从小到大这些见得太多了。
玉莲外婆既不敢大力拉扯方荣荣,怕动到她的胎气,也不敢深劝她,方荣荣那张嘴巴,正常人拗不过气拔山兮的巧取豪夺歪道理。眼见方荣荣发起淫威来不管不顾,把玉莲外婆抡开,幸好鹿鸣鸣三两步爬上坪坝从后头稳稳托住玉莲外婆,“您还是离她远点儿吧。”
玉莲外婆皱着眉,大喘气,摇摇头,“我没得事,娃儿,你,你是谁。”
“我是鹿鸣鸣。”抿抿唇,半晌道,“您别管了。”
玉莲外婆望着这个鹿鸣鸣一时间摸不清头绪,但眼下她老人家也顾不上这个像麻花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