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驻旗之战胜战大典。
身为阎崇帝的小满,此时正穿着一身姜黄色的平民素衫,长发编成松散的辫子搭垂在一侧肩膀上,手中提着制工粗糙的食盒,走在街市上。
虽只略施淡妆,却让得见之人都偷偷侧目。
人们不禁猜想如此清丽动人的女子从未所见,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一辆稍显华贵的墨绿奢锦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马车两侧跟随着两行侍人,他们垂眉前行姿态谦卑。
见此,小满深呼一气,毫不犹豫的大步迎了上去。
“吁——”
马夫呵停了马匹。
他打量着眼前这位突然拦上前来的貌美女子,提声问道:
“姑娘作何拦身在前?”
马车旁随行的侍人提起了警惕,接连着走向前来,以身挡在了小满前面。
“你家公子施恩于我,我是来此道谢的。”
小满对马夫解释道,说着,她从腰间取下一个沉沉的锦袋,连同着食盒,恭敬的微垂着头捧在身前。她高扬着声音,只为让马车里的人也能听见:
“借公子的钱银,如今悉数奉还。这盒糕点是我亲自做的,作为谢礼,赠予公子。”
身前的人墙不动。
侍人们并未接下她手中的东西,而是肃目扫视着她。
马车的门帘微微掀起一隙。
小满抬眸向里偷探着,却因距离太远,狭隙中只有一片黑暗,什么都没看到。唯见从马车里掀起门帘的那只骨节突显的手,泛着冷白。
一侍人躬身在马车前,似是在听着那车里的人吩咐着什么,频频鞠身回应。
紧接着,门帘被放落下来,那侍人快步走到了小满身前,冷漠的接下里她手中的东西。便眼都不再抬一下,回到了原列。
就这样?
连面都没见上!
身前的侍人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小满离开。小满本还持着不愿动身,生生被几人围逼着退到了路边。
眼见着马车即将离去,小满急忙喊道:
“江公子!”
闻声,车内之人似浅声示意。
马夫应声勒停了马匹,车轮停滞。
垂帘被再度掀起。这一次并非是微小罅隙,而是掀至一侧,现出了那久违的身影。
她终于再次见到了他。
无聚的冰瞳深邃空洞,寒玉雕琢的容颜无暇而冰冷。还是一身胜雪白衣,衬得他肤色如是。
江誉清提起了一丝并不由心的笑意,对小满淡声说道:
“姑娘若有闲暇,不如小亭一叙。”
——
灿阳将湖面铺上一层金帛。
湖岸茂树成荫,致雅阑亭坐落其中。
这座无名小亭并未赐名题字,通往小亭的小径口有护卫把手,可以见得这是一座私人亭台。
亭台之中。
一方雕木茶台对坐着二人。
一旁精致的小炉上沸水拍冠,蒸腾的汽雾逐渐从孔缝中漫出。
江誉清掀袖提壶,将滚水倒入盛着茶叶的玉壶之中。
他的姿态从容,垂眸间睫羽如帘,温文尔雅。
“姑娘是如何寻到我的。”
斟茶之时,他悠然启声。
小满心中有数,自己贸然而来他定会有所防范。
特别是那声“江公子”。
他们初见时他根本未透露自己的身份,而小满却追到了他的面前,还知道他是江家的公子。
好在自己有所准备。
小满将碎发撩于耳后,略显拘谨道:
“是我冒犯了。我一时急于归还钱银,在赌楼外等寻了多日都不见公子。也不知您姓甚名谁是何身份。所以只能拿着东西到处寻觅。说来也巧,我恰逢见到您从江府出来,所以猜测,您应该是江府的公子。”
被自己撞见了在赌楼,又被自己发现了与江家的关联。
小满想,江誉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小满需要江誉清的注意。
与他无意相遇,这个无意千载难逢。以一个平民女子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意外与他结缘。这个开端若能好好把握,便能破口而入,直击深处。
江誉清手握江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产业,若能以此接近,说不定能从他的身上获取到师央埋伏多年都寻不出蛛丝马迹的东西。
小满知道自己在冒险。
这件事,她也并未与师央商议。
似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是个一定要牢牢抓住的机会。
“在下江誉清。”
他并无遮掩,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名字。或许,他并不打算遮掩。
江誉清抬眸,他没有直视她的眸,散落的目光布在她的身上:
“姑娘如何称呼?”
忘记给自己想个假名字,小满也无过脑,直接道:
“阎……我姓言,名小曼。”
似想到什么,小满岔话笑道:
“方才送上的糕点倒是可以作茶食。”
江誉清玉手轻扬,侍人将食盒恭敬的捧了上来。
食盒开启,金苔石的香味阵阵飘绕。
这是小满窝在膳房里反反复复做了许久,才将詹南客的手艺承袭了大半。
“这香味倒是独特,言姑娘亲手做的?”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望江公子莫要嫌弃。”
侍人将糕点夹在二人的食盘中,屈身离去。
江誉清执筷浅尝,淡笑道:
“这味道我从未尝过,姑娘手艺极好。”
不管是他的模样姿态,还是他的举手投足,都让小满的视线难以自持,像被无形之物吸引,怎都逃脱不掉他的掌怀。
江誉清是江廉妹妹之子,江还晏是江廉之子。
身为表兄弟,江誉清与江还晏真是好不一样。
一个似高雅的白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