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纨绔一听有乐子看,在宣纸上涂小人的也不涂了,准备睡觉的也放下了枕头,一下精神十足地偷眼去看台上剑拔弩张的二人。
“——你你你,你竟敢如此无礼?!我可是蔡祭酒亲自请来的五经博士,大经小经倒背如流,何时轮到你一个胸无点墨的女人来指点?!”那老夫子平日得意惯了,哪里受得了有人这样挑衅,气得吹胡子瞪眼:
“既然你夸下如此海口,那老夫便应下!可若他没能拿魁首,不仅是你,你爹也得过来给老夫当面道歉!”
“一言为定!你们看什么看?写自己的去!”沈墨痛快应下,似是胸有成竹,扫视了一圈看好戏的学生,目之所及纷纷低头假装奋笔疾书。
陈光宗一向不待见这个讲话让人昏昏欲睡的老古板,见他气得不轻心里就格外痛快,可又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这女人怕是不知道他裴二哥连考三次末位的丰功伟绩,考过他都够呛,遑论拿第一呢?
一边在心里期待那嚣张女人当众道歉的丢人模样,一边随意给题目上的墨迹画几把胡子,却丝毫没有留意,隔壁座裴智下笔如有神,竟是一刻都没有停,不同于上次和周未央比试时的怯弱,此刻的他信心满满,若是连这些基础的背默都写不出来,那他这一个月真是白学了!
“夫子,我答完了!”裴智放下笔,猛地起身,把写满的宣纸递给沈墨。
沈墨点点头,满意接过:
“不错,比上次快了不少。”
这在师生二人眼中再普通不过的事,在其他人眼中不亚于天方夜谭,在裴智起身说他写完的那一刻,满堂学生都惊愕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光宗更是被这声吓得从梦中惊醒,当场栽倒在地。
什么?谁答完了?裴智?!
老夫子原本在闭目养神,闻言也差点从椅子上跌下,不敢相信地冲过去,一把夺过宣纸:
“你俩少在这装模作样,什么答完了!我告诉你,瞎写一通可——”
话音在他看清裴智的答卷后戛然而止,他线缝一样的老花眼骤然瞪大,一字一句辨认那工整到不像裴智能写出来的字迹:
“这、这怎么可能?竟全都写出来了,还一字不差······”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陈光宗笔都拿不稳了,看裴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说好要一起倒数的,兄弟却背着我偷偷上进?!
老夫子深吸一口气,这已经没有看其他人卷子的必要了,他整日教他们念书,能不知道他们肚里有多少墨水吗?
他其实非常想问沈墨,到底是如何让裴智进步如此之大的?他先前绞尽脑汁都没能让这群混账学进去半分,后来想着反正他们家里都会帮着买官便也不再操心。
可他着实不想被小辈看轻,更别提一介女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就算千般不愿,也终是低头道歉:
“对不住,沈小姐、裴学子,是老夫此前失言,老夫也会遵守承诺,向诸生家眷宣传变形记。”
“嘻嘻,你瞧,老书袋脸都绿了!”陈光宗幸灾乐祸和后桌的纨绔小声嘲笑。
沈墨也并未再和老夫子计较,瞥眼一看已到了下学时间,便敲了敲桌子,示意学生集中注意力:
“时辰到,把卷子收上来交给你们夫子,另外请牢记,女子想做什么是她们的自由,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告辞,诸生。”
说完,在一众惊愕的视线中带着裴智离去,过几天就是院试了,李成他们已经到了府上,自是要带着裴智过去考前复习一下。
自这堂课后,裴智脱胎换骨拿下魁首的消息传遍国子监,原本无人问津的变形记也变得格外火爆。
“你是不知道,我裴二哥三下五除二就写完了,给那老书袋气的啊!”陈光宗在他爹面前添油加醋把裴智的英勇事迹宣扬了一遍,听得御史中丞一愣一愣的。
他爹兀自思索,当初那沈家小姐的确来找他说这个什么变形记,可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这变形记确有成效,便拎起陈光宗就走:
“给我过来!你也给我去沈小姐的变形记历练一番,收收你那不正经的样子!”
陈光宗挣扎着哀嚎:“什么?!别呀爹!爹!孩儿哪里吃的了那种苦啊,爹你可怜可怜孩儿啊爹!”
父子二人马不停蹄地到了沈府,却发现竟是晚来了一步,来报名的人已在沈府门前排了数丈长队,全都是一个心急如焚的官员扯着自己哭嚎的纨绔儿子,边往前张望还有多久到自个:
“张兄,你也是来替孩子报名的啊?据说这沈夫子有些古怪,要我们答应她一个要求才能报名,又不说这要求是什么,说等她想好了再说。”
“人家有本事的才女,多少都有点脾气,毕竟是我们求人办事,有要求就有要求吧,你我四品的官位,难不成一个要求都办不到?”
“唉,张兄说的是,我家这臭小子整日闯祸,已经把他娘气出病来了,若真能学乖,别说一个要求,十个要求我都能办!”
沈府院里,沈忠面色铁青,好不容易拉住忙前忙后跑的沈墨,质问道:
“你那变形记怎的突然这么多人来报名?说,是不是你那天闯出什么祸事了?!真造孽,我来替你把人记上,脚没好全就在这瞎蹦跶,去去去,找你后院的那群学生歇着去!”
沈忠赶苍蝇似的把沈墨赶到后院,嘴上抱怨却还是勤勤恳恳替沈墨跑腿,沈墨笑着应是,也没戳穿他。
李成那群小子一见裴智就成了人来疯,非要在考前吃顿大餐,沈墨也想让他们放松放松就允了,现下人已经跑没影了,李二丫不屑和这群疯小子厮混,就留在后院和周未央一起温书复习。
沈墨来时就看到两个小姑娘互相给对方的策论点评,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打断:
“李桃,我在信中说与你的事,考虑的如何?”
李二丫一愣,沈墨难得严肃叫她大名,可见事情的严重,身旁的周未央虽未言语,这毕竟须得她本人下决断,但还是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沈夫子,我想好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科考!”李二丫抬头,眼底满是坚毅,她读了从前从未接触过的书,知晓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