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苒以为争执过后,以李时泽的少爷脾气当天就会收拾行李离开,她做晚饭甚至都只做了两个人的份儿。
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没走。
不过,他也没吃晚饭就是了,估计是被她气得吃不下吧。
衡苒原本不想管他,但衡正坚持让她上楼去叫,她无奈,只好木着一张脸去敲他的门。
她在门外说:“我爸让我叫你吃晚饭。”
毫无回应。
她正要推门进去,里面立刻传来一句“不吃。”
蕴含着怒火的两个字穿透木门,传进了衡苒的耳中。
她扭头便走。
到楼下时才反应过来,李时泽那是被人捧惯了闹少爷脾气,她怎么也跟个小孩儿似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怕衡正知道他们那天吵架的事情,只说李时泽不饿,忙着处理他学校的事情,就不吃晚饭了。
毕竟不是自家孩子,衡正怕惹人烦,也没再多管。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衡苒对配合李时泽采访工作的热情大减。
她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做自己的事情。
雨停了后,衡苒选中阳光明媚的一天上山砍木料。
清溪村制杆秤的木料大多来源于当地所产的一种树,当地人叫它“牛筋木”。
在向阳处长大的牛筋木就是“红栒子”,而在背阴处长大的就叫做“白荀子”,清溪村制秤人用的就是这种“红栒子”木。
她坐在小板凳上换好了鞋,正准备要出发。
衡正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见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像是准备上山的样子。
于是,他问:“我昨晚提了一句你要上山的事情,小李不是说他也去吗?”
衡苒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确认道:“他也去?”
衡正把肩上扛的锄头卸下来,抖了抖泥巴,靠在墙角,“对啊,他没跟你说?”
衡苒摇摇头,“没有。”
她有点不解地小声嘟囔,“那山上那么荒,他去干什么?”
衡正瞪她一眼,“你这话说的,人家去对‘红栒子’生长地做调研嘛。”
被衡正教育后,她撇了撇嘴,问:“那他人呢?”
“还在楼上收拾东西吧,你急啥,等一会儿嘛!”
长辈们对别人家孩子和对自家孩子态度就是不一样。
衡苒无奈叹了口气,重新走回去坐下。
李时泽质疑她学制秤的能力和决心,睡到现在还没醒,她也挺想质疑一下他做杆秤非遗调研的能力和决心的。
过来这么些天,也没见他干什么正事儿。每天拿着他的相机在村子里瞎拍,拍花拍草拍鸭子。恐怕相机里关于杆秤的照片连十张都没有。
他不像是来做调研的,倒像是来度假的。
衡苒正腹诽着,李时泽就提着一个黑色的大包下楼来了。
“我好了。”
很大的一个黑色背包,看起来分量不轻,衡苒猜,大概是提的他那些宝贝摄影设备吧。
衡苒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脚上油光锃亮的手工皮靴,真当游山玩水度假呢。
因为某种原因,她也没说话,提起地上放着的竹背篼,“那走吧。”
李时泽眯了眯眼睛,觉得她刚刚看自己的那一眼有点奇怪。
但她走得快,已经走了很远了,他顾不上想那么多,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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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本来狭窄,这里树木茂密,阳光基本照射不进来,刚下过雨没几天,土地仍然很湿润,以致山路泥泞难行。
李时泽背着个大登山包,一开始还能和她并排走,甚至走到她前面去,后来渐渐地就落在了她后面两三步的样子。
衡苒回头,看见他锃亮的皮靴已经被黄泥糊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了,鞋底黏了厚厚一层黄泥,可想而知,这双鞋现在的分量了。
李时泽中途去石头上蹭过一次,刮下来一大层黄泥,但没管多久,又糊上了厚厚一层。
当衡苒的目光再次在他的鞋上停留时,李时泽或许有点尴尬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但他的脚无处可藏,于是他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不走了,沉着脸看向衡苒。
衡苒轻笑一声。
随即便移开目光,不想与他对视,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根本就不管他停在原地还是跟上来。
他忽然反应过来。
临出门时,她瞥他鞋子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她早就知道山路难行,他穿这双鞋肯定难上加难,可是她故意不提醒他,就等着看他出丑,看他难堪。
衡苒这个可恶的女人!
看着老老实实、纯洁无辜得跟一朵小白花似的,实际上,心里焉坏焉坏的。
李时泽气得肺都要炸了,又不能直接开口挑明,那样只会显得自己更蠢、更没有生活常识。
衡苒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明显重了许多,她甚至能想象到对方此刻脸上难看的表情,一时忍俊不禁。
春夏交接之际,山上的树木花草已经长得很茂盛了,抬头望去,满目尽是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绿。
树梢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绿色的光芒,像成色上好的翡翠一样,金灿灿的阳光照在树梢上,整片叶子都绿得晶莹剔透起来。
微风吹过,树梢便闪起了粼粼的波光,像是一片宽阔无垠的绿色海洋。
草木的香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钻进人的鼻孔,沁人心脾,让人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李时泽也常年健身,没衡苒想象中那么菜鸡,他边走边拍沿路的景色,虽然略落后于衡苒,但到底是跟上了。
衡苒找到一棵高大笔直的红栒子木,站在树旁边冲他招手,“过来拍,这就是制秤杆的树。”
李时泽快步走过去。
他上山时忘记带无人机了,拍完这一棵看了下录像,有点不满意,“能不能找一棵矮一点的?这棵太高了拍不到叶子。”
正事面前,衡苒能够暂时放下个人恩怨。
她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