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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 / 2)

初平元年,春。

洛阳城的火烧了几天几夜,焦木枯骨遍布四方,余烬难熄,连春日的天也成了赤红。冲天的烟气弥漫上空,经久不散地笼罩着大地,观尽了被掠杀溅血的百姓和浩浩汤汤被迫迁徙的百万人,而后又随着风四散开去了。

淮阴的天是冷寂萧索的,只是还未从冬日回过味来,春日的凉风就已簌簌而过,带来从远方飘来的血气。

孙采薇在一阵颠簸中睁开了眼,如同溺水窒息般,求生的本能令她捂着胸口急促大口地喘气,试图汲取那救命的空气。

只是才刚一抬手,钻心刺骨的痛瞬间令她痛呼出声。她循着疼痛来源看去,只见她的整条右臂都被用衣上扯下来的粗麻布草草缠了,血晕染了一圈又一圈,现在倒是止住了,不过整条手臂也逐渐冰冷麻木。

她愣了一瞬,眼中只剩下这触目惊心的红。

耳边又断断续续传来男人和女人的惊呼惨叫声,马儿受到惊吓,不断地嘶鸣,拖着这破烂马车里的她和另外一个妇人横冲直撞,孙采薇坐在其中被颠得晕头转向。

一只冰凉颤抖的手忽然伸过来扶住了她,孙采薇忍着痛抬头望去,老妇人发丝间掺了白,愁容与担忧浮在沟壑深深的眉宇中,尽显沧桑。

老妇人轻拍着孙采薇的背,努力克制着自己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哑声道:“囡囡,别怕,别怕……他们追不上的……”

怕?怕什么?

她在哪儿?在梦中吗?

孙采薇盯着老妇人的脸庞看了半晌,有些陌生的记忆在她的聚精会神下似乎正在聚拢,逐渐让孙采薇对眼前的妇人有了认知:阿娘……

这两字令她不免睁圆了眼,随即有些不敢置信地侧身掀开了车帘,企图弄清这里是哪儿。

车帘是一块不规则的白布,沾了许多溅上的血,现在皆已经干涸成了墨色,想来她们一路上都在经历着逃亡。

孙采薇毫不犹豫地探头出去——

一颗人头混着飙出的热血高高扬起,刚好落进了孙采薇的眼中,长刀起落,映着女人尖叫扭曲的面容,尖锐地刺着孙采薇的心神。

老妇人惊呼着去拉她。

马车行得很快,远处的残杀很快成了一抹黑点,可那血腥的画面却依旧牢牢地刻在了脑海中。

孙采薇捂住嘴,只觉腹中顿时一阵酸水上涌,被老妇人拉回来后也还缓不过神来,像一具尸体般麻木地坐着。

只那一眼,就让她看见了四周苍凉荒芜的景象。过处了无生气,被肆意虐杀的残尸荒骨裹泥四散,鼠蚁过道,鸦声连连,昭示着眼前之景的残酷与生命易逝的悲哀。

这样的乱象,这样清晰的乱象……

孙采薇浑身颤抖,心中悲恸,她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被砍头虐杀。

毫无王法的世道。

陌生的记忆突然在此刻汹涌而来。

“她”已经死了,为了救这眼前的老妇人,手臂被划了一条深可见骨的长口子,失血过多而亡。

而她,也死了……

猝死在上岸的那一晚。

孙采薇试图冷静下来,她循着原身的记忆,苍白着脸问:“阿娘,我们……还有多久到庐江郡?”

庐江啊,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史书中对庐江这一地的着墨不多,大多是谁生于庐江,亦或是谁是庐江太守。不过她览书众多,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些记忆的。

但也同样是陌生的。她并未亲眼见过庐江郡的景象,而今却以一个穿越者的身份,将要步入那陌生的庐江。

“就快了,别怕。”妇人搂住受了惊吓的孙采薇,声音轻柔地安慰,“到了庐江,就安全了……”

会安全吗?孙采薇在心中问。

她虽是历史系的学生,但史书所写人物的一生,并没有细到每日的言行举止如何。她一个现代人,又该怎么适应这乱世,又怎么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说错话不会做错事从而导致结局更改?

这里的一切,随时都能夺走她的性命。

孙采薇缩在妇人怀中,无声叹了口气。这年是初平元年,董卓挟持献帝迁都长安,洛阳城被他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弘农王刘辩身死,袁氏一族也死了许多人,上百万人被迫跟着董卓同行,遭饿死砍死的老弱妇孺,数不胜数。

曹操意欲讨董,却兵败荥阳,募兵千人也得不到好的结果,还是入了关东军盟主袁绍所辖的河内郡。

荆州刺史王叡身亡,北军中侯刘表领荆州。

而袁术为避董卓,出逃洛阳,栖身南阳。随即南阳太守张咨遭长沙太守孙坚所杀,孙坚领兵归附袁术。荆州牧刘表又上疏表请袁术为南阳太守,南阳郡百万户口,一朝成了袁术之物。

这年发生了许多事情。群雄并起,诸侯割据,纷乱不休,饿殍遍地,血流不止,汉末常态。

而她,却只是要迁到庐江郡,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这个时代,所过之地遍地都是哀嚎与充斥的苦痛,书中文字镌刻的力量亦在这一幕幕中达到了荡涤灵魂的高潮。汉末的乱象,跨越多年。而她孙采薇,一朝死亡穿越到此,就要跻身进这乱世之中?

能逃吗?孙采薇一眨不眨地看着车窗外的天,天依旧是那个天,时代却已经不是她所生活的和平时代了。

又快马行了三个多月,途中躲了好几次山越劫财,到了庐江郡地界时,这辆本就残破的马车已经散架得无法再行一步了。

此时的庐江郡郡治还是舒城,由陆康担任庐江太守。但她只知道她与母亲是迁徙到庐江,并未具体到哪一座城,于是只能跟着母亲的步伐,在山间寻药卖了,以获行路的盘缠。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孙采薇手上的伤开始愈合,久到她看见了满山的桃树。

此时正是冬去春来的时候,正在抽新的桃树错落于群山与绿水间,只待春风一夜绿满城。

她倚靠着身边高大的桃树干,极目远眺,一面明镜刚映了春日的天和四面的山,几只盘旋上空的飞鸟却俯冲轻踏,瞬间搅动了明镜的平静,又很快携着一尾游鱼振翅掠过了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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