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宁昭微微出神间。
祠堂内传来玉石相击的几声脆响。
宁昭一怔,仿若大梦骤醒地抬起眼睫,神魂裹一袭阴风重回祠堂内。
见此,陆观棋终于住了手,大松一口气:“天可怜见,总算召回你神魂了。”
几枚黑白云子正落在自己身边,散着盈润的光华。
宁昭静静抬头看向祠堂外,天边,一抹火光对峙着沉沉阴雨,映在金门封上绚烂的红色,看着像朝阳初升,也像泼开一片血。
啪嗒!
宁昭面不改色地丢出了身边的黑白云子!
“女侠、邪祟老大、我的亲亲祖宗!您在干嘛呀?!”
陆观棋松的这口气还没吐完,刹时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火急火燎地接住云子,急得跳脚,若非聚阴阵开后不能擅入阵眼,都恨不得自己冲进去制止。
“前面那些都当给你弹着玩、好歹留一颗啊!你这样搞神魂可是会被阴气冲散的!”
“不用。”
陆观棋夸张的鬼叫声中,宁昭面不改色地丢出最后一颗云子,温润的火光在她眼中不住跳跃。
“我就是要神魂出窍、守一个疯子。”
宁昭手指握紧袖中一条地锁。
心道:至少燕行快把自己作死的时候,她还能将这疯子送回沉山。
陆观棋很不赞同:“那你的神魂怎么办?”
“不用管,如果我快死了,会有人回来的。”
宁昭尝到舌尖逸散开的血腥味,灼灼精血凝在口中聚而不散,抵消阴气不断化水被体内沉山之力吸收的寒意,烫得她无声地啧了一下,下定决心。
她不喜欢欠人东西。
燕行都放血为自己镇天宫、她为对方守一回退路又何妨?
下一瞬,宁昭的神魂主动放开,融入聚阴阵汇聚而来的阴气之中。
风动火动,不知哪来的阴风卷至燕行身后,他若有所觉地飞出一道剑光,同时往后方转眸瞥了一眼,看清之后,雪剑徒然顿住。
背后除了灵火外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却仿佛有个人正守在他身旁。
发现了?
雪剑剑尖离自己眉心只差分毫,收了回去。
宁昭眨了眨眼睫,听见燕行低低呢喃了句:“想什么呢……”
……怎么会错觉,像宁昭昭在自己身边。
话才出口,便在撕裂的恶鬼哭音中悉数破碎了去。
若非她们离得不过一步之遥,连宁昭都会错过。
浓重的阴气自燕行剑下死得透透的恶鬼体内散开,顺着聚阴阵,飘入金门封内,很快,宁昭的神魂也开始觉着冷。
左右燕行一时半会死不了,宁昭立在一旁,心安理得地审视手底下其它邪祟干得怎样,边看边赞叹:别的不说,起码邪祟打架是真好用。
狐姬虽心眼子比藕眼还多,但架不住她只要不存心背刺,干起事来贼靠谱,打不过宁昭和燕行这两逆天的,对付小喽啰还是轻轻松松,上次未曾听闻的铃铛摇得震天响。
音波在空中激起肉眼可见的波纹,起初一两道仅隐隐在耳边留下回音,可随素手摇铃,一层层积如破天啸浪。
狐姬一声清喝:“破。”
铃音荡彻整个箓城,震碎上千恶鬼的五脏六腑。
宁昭望着阴门,发现无边灵火与叮铃铃的摄魂音里,阴门不断涌出的恶鬼终于缓了些,对外界本能生出一丝丝忌惮,心中方生出几分欣慰,忽然脸色一变,肃穆了神情。
隔着成千上万的恶鬼,所有人都看不见,唯独神魂被阴气冲得暂时融为一体的宁昭看到:灰蒙蒙的视线中,十几道未掺杂阴气的魂魄自阴门中遁出,如流星一般飞向了雾阴岭外!
宁昭冷冷眯起眼,驾驭阴气腾空而起,浑然无惧地追了上去!
“宁昭昭!”
耳旁忽而传来一声厉喝。
追得入神的宁昭神魂一清,再看四周,才发现天光已然大亮,阴门骤关,渡自己神魂出窍的阴气也已为聚阴阵吸了个七七八八。
追了许久,什么都没找到。
宁昭垂首凝视了会自己透明的双手,神魂已然后继无力,只得归位。
*
阴门在方才关了,剩余的阴气在朝阳中缓缓消散,约莫再过个十天半月,便能自行除净。
快马加鞭地解开聚阴阵,只见宁昭脸色死了般灰蒙,缀着寒霜的眉宇间隐隐泛有乌气,整个人缩成一团,拢着阴气压制下,灵焰奄奄一息的长明灯。
“大师姐晕过去了!”
“师姐!”
“让开。”
兵荒马乱中,燕行持剑走了进来,冷冷喝了一声。
血衣青年身上还修罗杀星般一身血淋淋,众人下意识让了条道,目睹他将宁昭抱出祠堂,晒在日光下,背着晨光,众人看不太清他神色。
他低头,目光掠过宁昭如今死气沉沉的样子,抿紧了唇。他从没见过宁昭这样子,即使精血还留有丝阳气镇着天宫,可,神魂似乎被阴气冲散了。
想到这,燕行眸光颤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扯开左腕布带,还没愈合的伤口因此一遭,又晕开一片血迹。
殷红的鲜血这次直接灌入了宁昭口中。
“咳咳!”
刚神魂归位,宁昭就惊天动力地咳嗽起来。
深紫色的唇角溢出滚烫的血。
舌尖的血腥气散了满嘴都是,喉咙里还有滚烫的液体流下喉管,宁昭下意识想吐,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她的唇。
“你身上阴气太重了。”
燕行收了抵在她唇边的左腕,生生逼她将这些血咽了下去,才松开手。
“你——”
稀里糊涂又被喂了一嘴血。
她又不是什么茹毛饮血的妖怪!
宁昭恶狠狠地睁开眼,短短瞬息之间搜肠刮肚,找出几十句骂人的话,正准备将燕行骂个狗血淋头。
映入眼帘的是张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同样一副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