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起了个大早练功,不多时纪元徽也出了门,却只在门前静静地看着。柳云自是早已发觉了他的存在,但没有理会。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本该是裴府的下人来请,可来人却换成了孔凡星。
孔凡星还特地给她带来一瓶桃花露,说是有舒缓身心之效,且味甘可口,唇齿留香。
柳云不多客气地接过:“喝的?”
孔凡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是我家特制的珍品,一整个春天过去,才只有…”
他话未说完,柳云已揭开红盖头,将之一饮而尽,而后将那只精致小巧的印花瓷瓶还给他。
柳云抹了把汗道:“正好我渴了,确实挺好喝的。”
孔凡星呆愣道:“嗯…你喜欢就好…那改日我再…”
“不必了。”柳云截住他的话道,“今晚我们就要走了。”
孔凡星一惊:“什么?今晚?”
柳云嗯了一声,孔凡星又道:“为何走得这么急?”
柳云转过身去:“宗主说要走,我只能听他的。”顾自往饭厅去。
纪元徽黯然走来,孔凡星望着柳云的背影对他道:“你们…吵架了么?”
纪元徽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不确定道:“没有吧。”
孔凡星道:“那她为什么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纪元徽低低道:“我也不知道。”
孔凡星一顿:“肯定是你说错了什么话或是做错了什么事却不自知。”
纪元徽眼里流露出困惑的光芒,孔凡星望向他道:“往常琬琰每回对我置之不理都是因为我有错在先,可我总是懵然不知,非得要她一再提醒或者直说是怎么回事,我才幡然醒悟,进而虚心改正。所以,以我多年来同琬琰相处的经验判断,必定是你先有过失惹恼了她,她才会对你视而不见,刻意避开。”
纪元徽呆了呆,又再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她和裴琬琰不一样。”
孔凡星还待再辩,纪元徽已然走远,他只得赶忙追上去:“欸,你等等我啊,你若是不信我所说,大可以先向她赔礼道歉,再问问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对,惹她生气了。若她尚未消气,必定仍然板着一张脸,或是别过脸去不肯正眼看你。”
纪元徽置若罔闻,快步去到饭厅时,才发现只有纪玢誉、井梧和柳云坐在桌前,而裴家两位小姐一个都不在。
孔凡星随后赶来和他们几个一道吃了顿饭,席间鸦雀无声,唯有他打破沉寂:
“纪宗主,你们今晚就要走了么?”
纪玢誉给予肯定地嗯了一声,孔凡星大为怅然道:“为何不多留几日,桐城这么大,好玩的地方还有许多。”
纪玢誉还算客气道:“尚有要事在身,不容久留,来日再会吧。”
孔凡星无话可说,气闷地搅动着碗里的饭。
柳云蓦然道:“我吃饱了。”不等任何人回应,顾自离席。
孔凡星忙追过去:“我也吃饱了。”撂下碗筷。
纪元徽觉得,他好像替代了自己扮演的角色,说了他本要说的话,做了他本该做的事。
纪玢誉淡淡道:“徽儿,我看你也吃饱了。”
纪元徽怔怔抬头望向他,纪玢誉微微笑道:“既已吃饱就别在这干坐着了,去吧。”
纪元徽顿下决心,随即追去。
柳云不过是想回北院练功罢了,却不想孔凡星和纪元徽一个接一个地追来,途经花园后的洗衣房时,听闻一阵吵闹声,她突然就停了下来。
有一身穿麻灰布衣、头发脏乱的女子哭哭啼啼地扯着裴琬琰随侍的衣袖:“杏儿姐姐,求您可怜可怜我,多给我说几句好话吧。当年若不是为了二小姐,我怎会折了这条腿,到如今连自己都养活不了,何况我家里还有爹娘、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呢。求您代我求求二小姐,多赏些银钱吧,我们一家人都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了。”
事实上裴琬琰就站在她身前一步开外,可她却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连话都不敢直接对裴琬琰说,还得借青杏传达。
自然青杏也无需重复,只等裴琬琰发话。
柳云同情心作祟,却也没有不分是非黑白地冲过去指着裴琬琰破口大骂,只是迈不开步子,唯有停留在此处观望。
随之而来的孔凡星和纪元徽也随之止步,朝不远处望去。
那可怜女子见裴琬琰迟迟没有任何表示,青杏还一直推脱,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求求二小姐可怜可怜我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但凡有条活路走,我也不会卑躬屈膝一再来求二小姐。”
看到这里,柳云还没行动,孔凡星倒按耐不住先一步赶去:“琬琰。”
裴琬琰讶然地望向他:“你怎么在这儿?”
孔凡星如实道:“刚吃过饭碰巧从这儿经过,”打量地上那人,“发生什么事了?”
裴琬琰撇撇嘴道:“还不是她,小杭你还记得吧?因为她曾在街上拉我一把,自己却被迎面奔腾而来的烈马撞断了腿。当年姐姐已给了她们家一大笔银两,可后来她们陆陆续续又来过多回,如此贪得无厌,实在叫人厌烦。”
小杭立时痛哭起来:“原本我家里开了间粥铺,一家人指着那间粥铺过日子,也算是自食其力,可就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叫我惹上了薛公子,薛公子一个比划就害我们家的粥铺关门歇业,从此再也吃不上饭了。我腿瘸事小,可薛公子指责我撞坏了他的马,何曾有人站出来为我说句公道话啊。”
她哭成个泪人,捶胸顿足,浑身像搁浅的鱼儿般颤抖。
裴琬琰柳眉倒竖,娇斥道:“你说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若不是我姐姐从中调和,你以为那事能那么简单了结?我姐姐当年和姓薛的交涉多少次,难道我还要一一跟你细数不成?从前我姐姐半点看不上那姓薛的,若不是为解决此事,他姓薛的如何敢进我家的门?这么些年来我跟我姐姐接济过你们家多少回你心里没数?总不能要我养你们一家到老到死吧?”
小杭无言以对,只管嚎啕大哭,间或夹杂着几声恳求。
青杏似有不忍,咬咬唇想要对裴琬琰说些什么,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