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道德绑架的事情不好评价，但蒋明帆被说动了，他叹口气，把黎矜扒拉到一边。握住门把手，准备拧开的时候，他说，“我问你，你会原谅一个小时候对你不好的人么？”
又是道德感情的问题。
黎矜想了想，“得看什么理由。”
她还在想，他问这种话，说明谁对他不好过，而这个人，只能是蒋大爷。
对，原来是这样。
故事串起来了。
惊喜只有一瞬间，接着黎矜听见蒋明帆极为自嘲的说：“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有血缘关系的原因呢？”
话说完，不等黎矜反应，蒋明帆从房间走出去。
蒋鹏和弓腰低头坐在凳子上，望着地面不知道想啥，他听见动静很快把头抬起来，爷孙俩这刻难得平静。
或许吵累了，吵不动了。
蒋明帆看着爷爷的身影，他逐渐和他父亲开始重叠，两个人是那么像。
“走吧。”
千言万语有时候抵不过一句妥协。
黎矜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没由来的，她就很懊恼，怎么还是多管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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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有几百户人家，几乎挨家挨户都有老人，有的老伴走了，有的老伴病了，这些事情在村子里是常态。
大多数是空巢老人。
“金婚岁月”公益组织还怕老人提防他们，觉得他们骗人的，不相信。但蒋鹏和是村长，影响力就不一样了。
和村长不对付的儿子也来了，那更不一样了。
前者是让组织有了可信度，后者是让事情变得有些八卦。
黎矜后知后觉的发现，蒋鹏和的故事，或许没那么简单。至少，能让村子都惊动的故事，那必须得和他单挑地主那样精彩才行。
她感觉自己的毕设作业在向她招手。
蒋鹏和跟何春花拍结婚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像是来坐席的。老实说，黎矜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老人，他们背着手，踮脚，你一句我一句，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全是稀奇，可能每天平淡无风的山里，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他们的世界中，拍结婚照是没有必要，没有概念的东西，有的连婚礼都能省，怎么会觉得结婚照重要。
黎矜负责给春花奶奶上妆，她一点一点的给人描眉。
何春花握住她拿眉粉的左手，一下下爱抚，目光慈祥，“你是个好姑娘，今年多大了？”
“我大四，下学期二十二岁了。”黎矜说。
“你到这山里，你父母同意？”
“她不大管我的，她自己都管不过自己，是不会来管我的。”也许是化妆时间太长了，黎矜说，“她有五个孩子，我是最大的，她只要不跑来跟我说她又要离婚，我就谢天谢地了。”
“五个孩子？”凭借阅历，春花奶奶已经想到这是什么样的故事了，“那你妈妈拍过五次结婚照了？”
突如其来的幽默，黎矜看到了春花奶奶不一样的一面。
她知道这不带别的意思。
“没有，我妈妈只拍过一次结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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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开始拍照，黎矜才知道蒋明帆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爽快，让他来看，他还真就只用眼睛看的。
蒋鹏和在父老乡亲的恭喜发财中沉迷，扬言要请在场所有人吃饭。
这时黎矜注意有人在旁边的道路踢石头。
蒋明帆别头，不知道望哪，把腿一蹬，小石头滚来滚去，许是很多人都在凑热闹，这种时候要清楚一个人有没有关注你，格外明显。
他看见黎矜了。
尽管不知道姓名，但已经见这女人不止一次了。
第一天见两次，第二天见一次。
一次在喝酒，一次洗完澡，一次是今天，现在。
见了这么多次，连名字都不知道。
“喂。”
黎矜从拨开人群，她走到蒋明帆跟前，乡野村路，这里灰尘把人搞得土土的。
“你叫我？”
蒋明帆笑笑，站起来，霎时压她一头，“你叫什么?”
“黎矜。”她轻声说。
“金鱼的金？”
她摇头，“是矜持的矜。”
这么说着，蒋明帆忍不住勾唇笑了，他努努嘴，憋笑，“我看你不怎么矜持啊。”
黎矜是不理解他为什么笑的，她说：“你叫什么。”
“蒋明帆。”为公平起见，他还补了句，“船帆的帆。”
说完，他忽然想到船帆和鲸鱼相撞的情景。
她点头，想起不久前自己对他的道德绑架，重新解释道：“你有没有听过村上春树的话，不是所有的鱼都会生活在一片海里，人各有不同，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都不要觉得很稀奇。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起这句话，我不知道你看见我是什么样的，但是道德绑架这个问题，你要是觉得我是，那我给你道个歉吧。”
蒋明帆在想第一次看见她，他在想什么。
半晌，他扑哧笑，不正经地说:”小小年纪，还挺较真。”
黎矜说：“你几岁？”
“比你大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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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鹏和的故事，黎矜在饭桌上听完了。村里大哥跟人喝醉了，聊得欢快，不知不觉就讲到了从前。
从前蒋鹏和是村里人人赞赏的老好人，他很快看上了读过大学，扎两根辫子的，蒋明帆的奶奶，盛慧。
蒋鹏和发誓一定要把人娶回来，他能干，会挑水，会下地，最重要的是，他脸皮厚，豁得出去。一开始的盛慧，真是很嫌弃这野蛮的男人，她读过书，觉得男人温润有礼才吸引人，绅士，风度翩翩那才拿得出手。
她不想嫁给蒋鹏和。
直到有次山里下暴雨，盛慧不这么想了。
她去父亲的工地送饭，回来就下起了暴雨。盛慧的小皮鞋陷进坑坑洼洼的泥土，走不动路，又没有人，淋了一身。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压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