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
可能是命运吧,蒋鹏和牧羊回来遇着盛慧,他几乎是立刻跑过去,架起她人往背上抖,大雨洗刷两人全身。
盛慧在雨中也不忘说蒋鹏和粗鲁,“你怎么这么流氓啊!”
蒋鹏和的眼睛虚着,头发偏硬的他,在这么大的暴雨下,都塌了。他大声说,振振有词,“流氓不背你,你可就死这了。”
那个雨夜之后,蒋鹏和就有老婆了。
这家没好几年,就经历了搓折,盛慧把蒋军庆生下来,身体大不如前。蒋军庆身子骨也弱,家里居然只有蒋鹏和身子骨硬朗。
蒋军庆因为蒋鹏和的强势,性格软弱,和别人没结婚,生下了蒋明帆。因为这事,村里人说他没把老婆带回来,带来个野杂种。
他是读书人,不止一次的跟人扯,“年轻男女,自愿的,自愿的懂不懂啊,又没强迫谁,别人女的没权利走啊,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蒋鹏和要面子,把蒋军庆贬低得一无是处。后来,蒋军庆撇下孩子,也走了。去哪了,没下落,现在也找不着。
蒋明帆走了父亲的老路,在爷爷的不待见下长大。一开始还好,盛慧还会拦着,两人不至于争个你死我活。
可是,盛慧也走了,蒋鹏和觉得孤独,他们应该抱团取暖。可这儿子不像他,孙子也不亲他,他觉得好没意思。
爷孙俩跟不熟似的,蒋明帆长大后,更少回来了,除了寄钱,就是寄钱。就这样,蒋鹏和成了空巢老人。
就这样,他认识了何春花。
背景音是蒋鹏和的收音机唱着邓丽君的《美酒配咖啡》,同样是志愿者的暖暖对这故事存疑,“怎么感觉他们时好时坏的。”
黎矜夹菜不讲话,万千钧说,“这还不简单,人都有自私的时候,脾气不好的时候,蒋大爷好面子,蒋叔叔软弱,他的儿子肯定也不想有个这种爸爸,但谁让他是爸爸的儿子呢,蒋大爷就是不会表达感情,我觉得,挺复杂,很难理解他们的行为。”
暖暖摇头,“还不是封建思想害人,未婚先孕的人很多啊,蒋叔叔把娃带回来,而不是丢给女方,况且女方都没说什么,很有担当了吧,干嘛叫人软弱,把人娶到这深山老林的,就不软弱了?你说是不是,小黎,我觉得蒋叔叔没错。”
有些事情,很难评价。
她想起《伦敦生活》,里面有句台词,软弱的人,不配拥有爱情。
黎矜后悔去深究这个故事了。
村头大哥哟呵道,“别人的家事,外人管不着,你说这蒋大爷是不是年纪大了,记忆真就退化了,过两天是盛大娘的忌日,他也好这两天大操大办的,真不忌讳。”
盛大娘的忌日。
蒋明帆的奶奶。
她胸口像触电般,转头环顾,没有见到蓬头垢面的后脑勺,心中不大安定。黎矜突然问,“人死了都埋哪?”
暖暖给自己夹菜,“你问这干啥。”
村头大哥喝多了,想也没像就说,“那后院,那块地是风水宝地啊,道士来算过,最适合当墓地了。”
在死人坟前秀恩爱,胆子真够大的。
黎矜落筷,起身,抓了件外套,她有个念头在脑子里成型,“我去个地方,不用管我。”
其实她是有点怕黑的,因为小时候总是一个人,黎矜看电视又总爱看法律讲坛,所以她总是被各种杀人案件吓到。
但今天,她很勇敢。这份勇敢是谁给的,她很清楚。这份勇敢,还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月光不算温柔,树林的叶子蜕成黑色,像钢筋丛林的生化武器。掉落的枯叶,被黎矜一脚踩出嘎嘣脆的噪音,在这片寂静的墓地此起彼伏。刚走进来,她就后悔了,人果然是多变的,想一出是一出。
手电筒的光黯淡下来,黎矜心想,要不回去吧。可事实证明,人要么专心一件事,要么就什么也别想。‘
她心慌,走的每一步都没有底气,山路沟壑。电光火石间,黎矜脚滑了,她踉跄不稳,快要摔倒时,有只手按住她的手臂,把她扶稳,闻到熟悉的酒味,黎矜的心跳平稳下来,有点急躁的呼吸也渐渐平稳。
手电筒掉到枯叶堆,后院的坟墓都不是那种墓园里正式的,找几个相亲好友挖洞,搬石头,砌砖,这样就算修好一个坟。
蒋明帆弯腰把手电筒捡起来,白光刺到黎矜眼底,很晃,几秒之后,他把光射向别处。
“你来这做什么?”
黎矜望着他,他的脸色在本来就不美好的月光下显得惨白。
不知怎么,就说不出话了。
“你别跟我说,你是来上坟的。”这本是句调侃的话。
她抢话说,“对,来上坟的。”
黎矜拿过他手中的手电筒,往前面几排的坟前照,看见一张清新淡雅的遗照,名字是,盛慧。
蒋明帆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她单薄的背影站在盛慧坟前。
太魔幻了。
他也没多醉吧。
须臾,黎矜蹲在坟前,她抬头问:“上坟要干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