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吉经西华门回到内城后,还是去往了长春宫。
“公主正在用膳呢,你晚些再去说吧,不然她又吃不好了。”春竹伸手拦住了他。
陈吉向殿内张望了一下,随后收回推门的手,转身站在了廊下:“也好,过会再说吧。”
春竹瞧他少见地有些焦急,便问道:“你这么担忧,是厂臣怎么了吗?”
陈吉叹了口气,微垂着头道:“倒也不是只担心他。我更担心是有人想对付公主。”
“怎么会,”春竹一惊,“他们问厂臣什么了?”
“厂臣没说,但是看他那模样……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陈吉摇了摇头道。
春竹连说了三声“天啊”,整个人都慌张起来:“兹事体大,不如你还是赶紧进去同公主回禀吧。”
陈吉又回头朝门的方向望了望,最终仍是道:“还是算了,我怕说过之后公主往后都吃不下饭了,还是再等一会吧。”
起码让她把现在这顿先给安心吃了。
春竹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怎么去了一趟北镇抚司,回来就不懂礼数本分了?”
陈吉再次叹了口气,冲春竹行礼道:“姑姑教训得是,我也是昏了头……兴许是方才在诏狱中被气的吧。”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了。陈吉看着院中的景观,开始思考该如何将情况回禀嘉宁。
事实上,他也有些摸不准是否该将狱中的情况如实告诉嘉宁。或许真如贺怀言所说,这件事他根本不该管呢?
毕竟……贺怀言定是不会对公主不利的。
“你方才说,”春竹迟疑着开口,“厂臣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那他出来后还能……”
还能活着吗?
若是活不下来,那嘉宁又会做出什么举动?
陈吉没有回答她,只是仰头望向五彩的廊画,只觉那满幅红漆像极了狱中的贺怀言。
终于等里面人吃完了饭,两人一齐走进屋内。嘉宁正坐在位置上漱口,待吐出茶水后又用丝绢沾了沾嘴角。她看向两人,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春竹下意识看向陈吉,却见他直直地跪了下去,冲嘉宁磕了三个头。
嘉宁挑了挑眉,挥手示意其他人都下去。众侍从瞬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三两下便将桌上东西给收拾干净退了出去。
“说吧,什么事?”嘉宁起身,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下。
春竹上前为她斟了一杯茶,陈吉则是膝行至她面前,再次叩首道:“奴婢无能,还请公主责罚。”
嘉宁微微蹙眉,有点嫌弃他这般啰嗦似的:“赶紧说事。”
陈吉直起身,看着嘉宁道:“奴婢方才在北镇抚司诏狱中见到了厂臣,厂臣似是受了多日严刑,已无力坐矣。”
闻言,本是端坐在软塌上的嘉宁陡然起身。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双眸死死地盯着他,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是刘瑞审的吗?”
“正是……”陈吉垂下头,不敢与嘉宁对视,“但奴婢也不知刘大人为何如此。”
嘉宁的声音拔高了一些:“你既见了他,就没问问他缘由?”
陈吉将头埋得更低了:“奴婢问了厂臣,但厂臣不愿说,还让奴婢转告公主,说他在狱中很好。”
“胡闹!”嘉宁猛一甩袖,回身坐到了软榻上,“去把刘瑞给本宫喊来!”
陈吉抬头看向她,试着提醒道:“公主,现下已经快到落锁的时分了。”
嘉宁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开始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她睁眼看向陈吉,吩咐道:“也不必叫刘瑞来了。你再去见他一面,想办法让他……”
嘉宁顿了一息,随后声音蓦然降低,用极轻的语气道:“想办法,让他必须保证贺怀言能活着回来。”
说完这话,她垂下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半晌,她偏头对一旁的春竹道:“就寝吧。”
嘉宁兀自站起身,从跪着的陈吉面前经过,向着寝殿走去。
陈吉沉默地行了一礼,随后便退下了。
待梳洗完毕后,春竹在嘉宁身后替她绞着头发,试图开口宽慰道:“公主,您也不要太过忧虑了,厂臣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嘉宁抱膝坐在床上,低声道:“我没有忧虑。我只是在想,他究竟为何不愿将缘由告诉陈吉?若真是什么棘手的事,他不是更应该告诉我吗?他自己一个人在诏狱中能做些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呢?”
春竹看着手中如绢丝般顺滑的乌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原因。
若换了旁人,那自然会在见到陈吉的那一刻就将所受的刑罚审问与不解尽数倒出,期盼着陈吉能将消息带给嘉宁,好让嘉宁来想法子去救他。
可那是贺怀言。
贺怀言自然是不愿让她为自己而劳心忧虑的。
春竹垂下眼睑,轻声道:“奴婢觉得,厂臣不愿相告,或许是他觉得不严重吧,也或许只是因为一些私人恩怨也说不准。”
“他和刘瑞都不算是一辈的,哪里来的私人恩怨?两家人就更是没什么交集了。”嘉宁叹了口气,只觉春竹这说法找得十分荒谬。
春竹抿了抿唇,便也不再多言。
嘉宁将双腿向前伸直,挺起脊背,春竹便顺势替她在腰后垫了一块软垫。
总是纠结想不通的事并非嘉宁的做事准则,所以她暂且将贺怀言的事搁在了一旁,开始思索起其他需要她来考量的事。
“公主。”静默中,春竹突然出声唤了一句。
“嗯?怎么了?”嘉宁有些心不在焉地问。
春竹却又不说话了。
嘉宁稍稍立起身,转头看向她,有些奇怪道:“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吞吞吐吐的?你也有什么事?”
“奴婢是想……”春竹似乎纠结了一阵,最后终是道,“您同陈少监说要让刘大人保证厂臣康健,那是否要派太医去看看厂臣?”
嘉宁有些不解,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春竹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