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极小,进门走两步就是土地爷脚下。
土地爷背后有点缝隙,一人宽,两边还宽点,大约丈长。
四周的窗户完好,就是没有门板。
她打量完还在各处地面踩了踩。
她做完这些,才发现齐钦坐在左边墙根处,一直看着自己。
“看我干嘛?”她偏头问。
齐钦本想问她为什么不指挥他。这样的逃命旅程,她应该经验很足才对。但又想上次她对郭金他们下命令时是出了事。
她没抢着出风头就说明自己安排得当,不会有事。
这么一想他也就安心了。
“没干嘛。”齐钦偏过头去,闭眼抱紧自己,准备入睡。
奔波了这一天,他早就累得不行了。
胡瑛见他如此,也没在意。走出去把马背上一大一小两个包袱抱了进来。
大包是早上搜刮来的衣服,她挑了几件厚的,往自己身上加了一层又一层,把剩下的铺在避风的角落。
她抱着小的那个包袱,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了,打开包袱,香味顿时弥漫开来。
齐钦睁开眼就见胡瑛裹得严严实实,躺得舒舒服服,还吃得津津有味。
齐钦顿时觉得自己被耍了,她心里肯定有数,就是不跟他说!
“胡瑛!你……”
“给钱。”
“什么?”
“衣服五两银子一件,肉,三两银子……”胡瑛咽下口肉说,“半斤。”
齐钦哑口无言。那一包衣服是他花钱买的,肉也是,而且肉只要十五文一斤!
想起她让他买肉和买衣服时的表现,他还以为是因为她没吃过好的,没穿过好的才想要。他出于好心给她买了,现在她却拿来高价出售给他。
齐钦不是给不起钱,是实在拉不下这脸。他若是买了,岂非奶牛喝牛奶,自取其辱!
饿怕什么,明早进了城,还怕没得吃?冷也就这一晚,熬过就好了。
齐钦宁死不受嗟来之食,硬是咬紧牙关不松口。
“真不要?”胡瑛见他闭上了眼,赶紧降价,“算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一两银子一斤?算了大甩卖,一钱银子一斤!”
齐钦不受她逗,饥寒交迫中岿然不动,竟很快睡着了。
胡瑛吃饱了,收拾收拾也睡了,刚眯上眼又爬起来,丢了件最厚的衣裳在齐钦身上。
夜半,子时刚过,胡瑛突然睁眼。
蜡烛已经烧光了,门外有些微光,她的眼睛因反光,在黑暗中看起来透亮。
她轻轻翻身起来,摸出了庙子。
入夜时风刮得大,吹开了天上的云,此时一轮明月当空,脚下的路和远处的山皆清晰可见。
她走到对面松树下,稳稳当当爬了上去,一直爬到不能再往上了才停下。
她拂开枝叶,往西边看去,果见金城到笼城的官道上有大片黑影移动。
-
与郭金他们分路后,胡瑛问过齐钦,到底是什么人想要他的命,他还是一句你不知道为好。
胡瑛不想在这浑水里淌得太深,便没有逼问。可她不知道对手的实力,心里总是没底。
知己知彼,乃是行军基本法则。在军营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即便她再如何功夫高强,也没有轻视过任何对手。
在她看来,齐钦伪装的手法太嫩,她不戳穿,一是为了试探对手的实力,二是为了让齐钦吃些苦头,把他驯服了后面才好办。
要是他的手法不会被揭穿,那她尽可高枕无忧不去操那份心。
因此在金城时齐钦第二次进入第一家落脚的客栈时,她没有极力阻止。
若是对手很弱,没发现这个破绽,那说明他们的确很菜,那他们后续出的任何招数都不足为虑。
若是对手够强,抓住了这个破绽,就会发现他们的动向,那么对方一定会马上分两路从金城追出来,从汇阳方向尾追,笼城方向堵截。
运气好的话能把他们堵在汇阳和笼城之间,运气不好他们两个过了笼城,他们就只能再次炮制在金城时的做法,只不过后面要找到他们就更难了。
不过她这两天敢放心大胆地让齐钦来做主,最主要还是因为心里有数。
由于在入金城前后已经分散了对方的大部分人力,即使真有人追了上来,她也能应付。
胡瑛在伏虎营做小兵时,常去草原上放哨,通常一出去就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露宿在外。最长的一次,她在西戎军队驻地附近猫了一个月。
她活下来,就是早练就了睡梦中察觉脚步声和马蹄声的能力,闭着眼还能听出大概人数。
在庙里她就听到了马蹄声,很远,大约二十人马,速度飞快。
胡瑛猫在树上,盯着那边快速移动的人马,数了数果然是二十人。
她放慢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往笼城移动。
她倒要看看,他们到了城门下会做些什么。
若是菜鸡对手,只会分散开去守住笼城的四方城门。若是发现了破绽的对手,此时应该调转方向,到这条次级官道上来。
那方队伍离笼城越来越近,胡瑛的呼吸也越来越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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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钦做了个梦,梦到胡瑛把他带回了京城,他回了东宫,吃饱喝足后躺在云被里睡觉。被子很暖,很柔。
正不想起床时,突然掉入了冰水里。
他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醒了,快走,逃命。”是胡瑛在说话。
齐钦只迷糊了片刻,醒全了,就听胡瑛气喘不匀嘀咕:
“齐钦啊齐钦,要是没有我胡瑛,无论你今日是否进得笼城,都别想活着离开并州地界了。”
胡瑛方才在树上看见的,超出了她的预料。
那二十人在城门口停了片刻后,分出四人和十六人,十六人上了次级官道,四人朝着笼城分散而开。
那对手既来了他们这方,又守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