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满宫都在说七皇子丑。 不仅鄙陋不堪,还心如蛇蝎。 整整十年,太子如珠如宝的宠爱,真真是瞎了眼! — 夜色凄暗,风声呼啸,远方下着芦花般的白雪,压得宫殿外红梅欹斜,仿佛不堪受负。 这场百年难见的大雪,已下了半月有余。 长乾宫被烛火照得通亮,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小太监,如流水一般从里面抬了出来,粘腻的血液多得把厚重的积雪都淌出了一条血溪。 压抑的气氛在弥漫。 沈灼玩弄着沾血的鞭子,轻慢吐出:“怎么,鞭子尝得不够?你们还敢杵在这里?” 太子宠爱他? 可就是这样的太子,将会在今夜送他一碗毒/药。 所有人都紧绷的低着头,生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 这位七皇子,以折磨人为乐。 “太子殿下到——” 一声长吟后,打破了长乾宫的沉闷。 来人一袭白底枫叶深衣,领口用金线勾勒,气质尊贵。 他的手里握着一串紫檀蜜蜡佛珠,笑意盈盈的望向了沈灼:“是什么惹清昭不快了?阿兄帮你出气。” 沈灼像是没有骨头般的靠着红木凭几上。 他的容貌像是侵染了孤山冰雪,此刻被宫殿内殷红的披纱一衬,连冷冽的眉眼,都被硬生生揉进了几分艳色。 浓艳到锋利的美。 太子有一瞬间的失神,不愧是被他刻意养出来的。 可惜。 沈灼的面颊上面,布满了如碎裂花瓶的血痕纹路。 这样的容貌,早在年少时便被毁了,也难怪满宫的人都在说丑。 沈灼傲慢又恶毒的玩弄着带血的鞭子,侵略性极强的占据着他人视线:“这碗药,是阿兄派人送过来的?” “是孤送的。” 太子转动着手中紫檀蜜蜡佛珠,“是嫌苦不想喝吗?怎的还发了这么大的火?” 沈灼眼眸半阖,透出隐忍的清光。 自己死于大火之中,没想到真的重生了,而且还重生到了最关键的结点。 沈灼回想起了自己充满诟病的一生,臣子鄙夷、亲人反目、爱人背叛。 先是幼年时容貌被毁,再是少年时身体被毁。 如今世道尚美已至病态,对貌美者追捧热爱,对丑陋者不屑一顾,便连男子也傅粉施朱,追求所谓的名士风骨;九品中正制下,中正官推荐官员时竟也看容貌,将这一风气推至巅峰。 就是因为这碗彻底摧垮他的药,让他在一众容色出众的仇人面前形如枯槁,宛若一只毛色杂乱的老鼠,受尽了自卑和鄙夷。 而他最爱的兄长,只是在捧杀他。 所有人都在说—— 他便是这样的存在,光是看上一眼都让人嫌恶。 既然如此,他再也不想讨任何人的喜欢。 人人厌弃,多大的殊荣啊,他便要做些令人讨厌之事,重生之后倒不如把名声坐实一些。 沈灼仰头:“若我说不想喝,阿兄会依我吗?” 太子闻言轻笑,并未回答沈灼的提问,只是目光里毫无温度:“没关系,今天不管死伤多少内监,这药……清昭都必须喝下去。” 末了,还风轻云淡的说,“小孩子嘛,都喜欢闹脾气。” 危险的宠溺。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面如死灰,只剩下熏笼中轻微作响的烧炭声。 窗外柳絮般的雪花肆意飘飞,将远天的一轮孤月完全遮挡。 太暗也太冷了。 原以为可以阻止七皇子的人,到头来竟是祸根源头,放纵着七皇子的一切恶行。 一名资历尚浅的小太监双腿发颤的跌在地上:“呜呜呜……” 谁知太子连看都没看一眼,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他的目光始终柔和的落在沈灼的身上,甜腻又宠溺:“清昭若是嫌苦,兄长给你带了石蜜。” 太子身后的亲卫将那人直接拖了下去,这类事情他们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恐惧变成了哀嚎,小太监涕泪横流的大喊:“饶命!饶命!” 太子轻轻喟叹:“小声些,刺到清昭的耳朵,孤就要心疼了。你们还真是无用,就连让清昭喝药都做不到。” 只一句话,殿外很快就没了声响。 长乾宫内的十来名太监,每一寸血肉都被恐惧侵染,不停朝着沈灼磕头:“七皇子,求求您喝了吧!这药可是太子花了好多心思才成的!” 花心思的毒/药吗? 沈灼冷笑一声,抽出鞭子:“狗奴才,本殿下说不喝就不喝。” 那人发出痛声,黑褐色的药液被打翻一地。 清苦的味道,同殿内燃烧着的甜腻果香,一并纠葛了起来。 “扫兴,还不把人拖出去。” 殿内的太监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七皇子不过让他们受伤,落在太子的手里只能死。再看向沈灼时,仿佛就在看救世主。 若非被恐惧逼到极致,他们断然不会生出这样怪异的想法的。 沈灼继续朝着那些太监挥动几鞭,又嫌手酸直接上前挨个踹。 “嗷——” 小太监争相恐后磕头,偏着脸眼巴巴的等着挨踹。 沈灼踹到最后,甚至有些小太监挨了一脚不够,非要挤上来,想要接沈灼第二脚。 沈灼内心郁气未消,陡然对上了一双渴望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