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单显的尸身就停在廷尉府。 眼前是一座褚墙黑瓦的建筑,门口陈设鸣冤鼓,内里四通八达,轩昂气派。 如今天边黑云密布,也将眼前之物扭曲得阴凄。 沈灼着急闯进去时,却有廷尉府官吏发现了他,立即冲来拦截。 “殿下,您万金之躯,何必来这种地方?” “廷尉府执掌司法,还请殿下莫要让我等为难啊。” “让开!” 沈灼嘴里含着一口血腥气,拖着病痛身躯想要突破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墙,在冲撞之间,沈灼狠狠捂嘴咳嗽了起来,素白袖袍也沾染了血渍。 谢离疏是半路追来,看到这一幕心脏骤停:“还敢拦着?你们有几条命!?滚开!” 吐、吐血? 小殿下的身体有这样孱弱吗? 他们吓得脸色煞白,身体惊跳了一下,生怕再有任何意外。 沈灼的下颚沾满了血,弯腰扶着栏杆一步步朝着停尸之地靠近。 可这一次却无人敢拦,甚至自动分成了两行。 他们都在为他让路。 谢离疏急得连忙跟了上去,却听见沈灼粗重的喘息。他似乎半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眼神始终直勾勾的盯看着停尸之地。 谢离疏想去扶,却被沈灼给推开:“我自己走。” 真是太倔强了! 谢离疏急得跺脚:“哎!” 今日一大早,谢离疏便接到了家奴通报。 昨夜的美梦尚未做完,就看到了押送叶向磊的虞淮。 ‘殿下不信校事府,也不信廷尉府,让我将刺客托付谢家。’ 谢离疏当场从床上摔下来,脸上血色尽失。 完了完了,谢家这次真是摊上大事儿了! 他本欲向沈灼讨个说法,来到廷尉府时却瞧见了这一幕,竟把抱怨忘了个一干二净,满心满眼都是沈灼吐了血的事。 沈清昭太会让人操心了! 终于—— 两人抵达了一处暗房。 沈灼在门口驻足,脚底像是生了根。 门口光线被挡住大半,验查尸体的仵作知晓来人了,手上动作一点儿没停,连头也懒得抬:“都说了别催,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管!这人死得蹊跷,我得好好验一验!” 沈灼:“他是怎么死的?” “你耳朵是聋了吗?都说了……” 仵作尚未说完,便意识到不对劲,在看向门口时心头一颤:“七殿下!!您怎的亲临这等污秽之地!?” 沈灼:“你查你的吧。” 仵作神经紧绷了起来,再也不敢骂脏话:“伤在头部,兴许是昨夜暴雨外出,不小心摔倒后撞到了尖锐之物。” 沈灼:“既是暴雨,为何还要外出?” 仵作:“这……” 的确有些古怪?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一直蹲守验尸。 沈灼克制的情绪终于泄出了一丝,一步迈入了光线萎靡的暗房当中。 他来不及擦去下颚的血,看上去弱得犹如一缕随时消散的烟。 这一幕何其相似。 他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前世—— 由于太过于想救下老师,沈灼曾将叶向磊的消息交换给了太子。 他那时并不知叶向磊身份,只是他是在自己参宴时,行刺自己的刺客。 据说叶向磊押送廷尉府后遭到严刑酷打,苦苦支撑了七日,终究是断了气。 那一日他正为了老师的事,抵达了廷尉府,却在同廷尉府官吏的交谈中,听到了门口的喧哗声。 沈灼问:‘那是在做什么?’ 官吏答:‘只是一个阉人,说是想要为他的族人领尸。’ 沈灼和叶听霜前世并无联手,叶家大案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快上呈朝堂。 那个时候的叶听霜,不过是一个人人皆可欺凌的黄门。 沈灼在众多拦截的人墙罅隙外,朝着门口惊鸿一瞥—— 他被人推倒,摔在水坑泥里,却一次次爬起来。 由于隔了太远,他的脸上又全是泥泞,沈灼并未记住他的长相。 ‘领什么尸?老子就是襄郡的,若不是叶家赈灾不利,我的妻女根本不可能死!’ ‘叶家并未辜负襄郡……’ 只一句解释,却换来再一次的推到在地。 他仍想撑起倔强的背骨,却想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又立即强忍克制。 乃至用了‘求’字。 月光迟迟不肯照进亘古长夜。 无人怜悯。 这便是他和叶听霜的一生了。 沈灼纵已拿到了军马案卷宗,本该离开廷尉府,可想起近日来人人背弃的经历,竟鬼使神差的求了廷尉府。 沈灼:‘让他把尸体带回去吧。’ 因太子吩咐,官吏并不敢怠慢,这也是沈灼能够做主的最后一次。 官吏:‘殿下可要将此恩告知于他?让他打消怨愤?’ 沈灼自嘲的说:‘……恩?我便是罪魁祸首,这算哪门子的恩?不必告知于他了,他知晓后,大抵会更加恶心吧。’ 人既是他交给太子,也该由他来承担怨尤,他早已从近日的剧变中明白了这一点。 只是那时不知,那将是他们纠葛一生的开始。 回忆戛然而止。 而今生,却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