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周遭一片死寂。 沈灼:“……” 记忆里的路家,是比谢家还不知妥协的硬骨头。 当时路家因激进反对新皇沈倦,而被判处满门抄斩,路汀和路禹在死前仍在咒骂沈倦是个‘不仁不义之徒,为了夺得皇位竟与胡人勾结’。 沈灼被囚在东阳宫,只能从叶听霜的口中,拼凑出抄斩那日的场景—— 市集上围了许多的人。 闹市斩首,只为威慑。 也许是昨日才过了中元节,破败而凄厉的天空,狂风过早的卷起了路旁的纸钱,像是提前为路家作‘奠’。 路汀和路禹身着素衣,披头散发,双颊内凹,被酷吏押解着前往市集。 哪怕落败至此,他们还在坚持士人的那一点点风骨。 ‘行刑。’ 虎头闸刀上是难以洗净的陈年血垢,两人被推倒后狠狠按在了铜台上面。 路汀赤红了双眼,脖间青筋凸起。 那并非是恐惧,而是愤怒。 ‘若晋朝覆灭,世家又有何脸面幸存?’ ‘路家微末之族,扶不起山河社稷,亦不愿向胡人扶持之辈摆尾乞怜。’ ‘南渡途中军士死伤二十万,百姓死伤十万,整整三十万英魂埋骨他乡,那条路上的荒坟绵延百里!如此深仇大恨,却及不上权利斗争,哈哈哈哈,可笑至极!我路汀生有何欢!’ 闸刀起落之间,堆尸如山,血流成溪。 那是用命成就的名士风骨。 三千太学生联名为路家兄弟求情[注1],却还是无法救下他们,在闸刀下去的那一瞬间,人群里传来了嚎啕哭声。 苦,太苦了。 纵读书而无法报国,亦无法阻止乱世。 晋朝崩塌在即。 凉风卷起黑色灰烬,那是中元节燃烧后的纸钱,落到了流淌的热血之中。 不光是为路家作奠,亦像是为晋朝作奠。 忆起此处,沈灼长叹了一口气。 沈灼吩咐宫人撤走屏风,没了阻隔之后,他开始沉默的打量着路汀和路禹。 沈灼好不容易耐心一回:“你就不问问,我想让你们路家做什么吗?” 路汀赤诚作辑:“殿下请说,若有需要,路家定然竭力完成。” 沈灼对比着眼前的路汀和路禹…… 这真的是上辈子咒骂沈倦的人!? 沈灼嘴角一抽:“你可要想清楚。”莫要上了他这艘贼船。 路·硬骨头·汀,一脸纯善的问:“殿下莫不是怀疑路家真心?” 怕上慢了这条贼船。 谢离疏的眼神已经从‘这就是你说的硬骨头’到‘你什么时候又和路家勾搭上’的揶揄了。 沈灼:“???” 第三次了,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今日是怎么了? 若不是沈灼确定自己没有拉拢任何人,都要以为满朝文武都是他沈清昭的暗钉了! 沈灼扶额沉吟道:“为何要助我?” 路汀:“殿下人中骐骥,经国之才!殿审凶险如虎口夺食,竟也赢了桓家三分,下臣心生敬仰,只恨不能早些归入殿下门下!助殿下调查不是理所应当吗!” 谢离疏起初憋笑,而后在路汀的赞扬之中泄露出一丝低笑声。 沈灼:“……” 不要以为我没发现你在笑。 ‘噗。’ 沈灼:“……” 又笑了一声! 沈灼更加头疼,路汀夸起人来,活脱脱的奸佞之相,竟能把人人厌恶的他吹得宛若天边星子,夸大得沈灼自己都看不下去。 沈灼长叹,单刀直入:“你们路家可知晓我母妃从前的宫人,单显?” 路汀心下了然,看来当真是为了此事。 他朝路禹使了个眼色,便让他将事先准备的函件呈上。 沈灼审视着函件内容,不由的僵了脸色:“这上面说,母妃的确有想收养沈元衡的想法,且还是由单显传达的。” 谢离疏愈发疑惑:“这同单显暴毙有何关联?” 是啊。 单显若是活着,玉符栽赃一事完全可以谎称被奸人偷盗,不认罪责,但暴毙……无异于将玉符栽赃一事坐实。 沈倦断不会这般愚蠢,定然是有更大的理由,单显才非得暴毙不可。 玉符栽赃就足够大了,比栽赃还大的理由是什么呢? 沈灼喃喃自语,发出几缕气音,小得微不可闻:“沈元衡好似……很是着急,他为何这么着急的想要抓住叶家大案?” 比起上一世,沈倦似乎更为激进。 沈灼了解沈倦,他惯会审时度势,藏匿幕后,喜好鹬蚌相争的戏码,极少在棋局的第一手落子时便把自己暴露出来。 不……安吗? 沈灼心跳极快,好似抓住了乱麻中的线头。 是了,是不安! 正因不安,沈倦才会去冒险,才会入了太子圈套,才会为了权利去蹚这趟浑水。 沈灼好似窥见了前世不曾窥视到的黑暗一角,只要拽紧线头,便能看清一切。 “沈元衡在不安什么?” 一定是他最痛的地方! 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定然藏在母妃想要抚养沈倦的行动之中! 沈灼眼底溢满了难以扼制的兴奋,像是终于要将角落里阴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