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等下要和萧凛“坦诚”相对,阿那云脸蛋微红,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涌出,手脚局促得怎么摆放都不对。
“是,是哦……”她勉强牵起唇角,故作淡定。
起身替萧凛宽衣。
萧凛轻易看穿她的窘态,不过他并没有拆穿,不动声色微退半步:“我看你也乏了,改日再说。”
改日说什么?自然洞房花烛,被翻红浪。
阿那云宛如得到赦免令,暗松口气。
两人同卧一榻,相隔甚远,中间空出大片,夜里冷风从缝隙灌入,被子下凉嗖嗖。阿那云手脚冰凉,睡不踏实。
翌日一早强打精神和萧凛进宫面圣谢恩。
丹墀之上高坐的老皇帝,黄袍冕旒,高贵威严。
在阿那云和萧凛跪拜行礼时,文帝龙目轻掠,心中已转过千万道弯弯绕绕。
老三这儿媳是南越地区桐州大土司阿孟由·德摩第二女,大宁朝廷并未向桐州求娶此女故而他们二人属于无媒夜奔,先斩后奏。
不过文帝没有生气,因为三儿媳嫁妆实在丰厚,让人见了欢天喜地。
此女实乃桐州军方实际掌权人,自阿孟由逝世,大女儿阿蒙继任大土司之位,她上位后第一件事是逼迫阿那云交出兵权。
阿那云便是那时带走桐州十万精锐军队,冲破阿孟由的围追堵截,逃到大宁朝边城蛮城附近。
当时老三驻守蛮城,按他的话来讲,就是出于恻隐之心,救下被追兵衔尾的阿那云,因缘际会成就一对佳缘。
文帝才不信老三能有什么恻隐之心,但在三儿媳麾下十万精锐部队的可观嫁妆面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也因此,文帝对阿那云这蛮夷女子格外和颜悦色。
“平身吧。”文帝从思绪中抽身,悠悠开口。
“谢父皇。”两人异口同声,动作一致直起身。
文帝威严的目光看向萧凛,低沉地嗓音在紫宸殿内回响:“老三,朕听说,昨天婚礼出差错了,没吓着三媳妇吧?你也太冒失了,简直胡闹!玩归玩,怎可让人到家中撒野。哼!”
他冷脸斥责。
大宁朝只有太子大婚得以在宫内跪拜父母,其余皇子若是成亲,自在府中举行,隔日进宫面圣跪拜便是。
虽然文帝并未到场,但是这么大件事怎么可能瞒过他的耳目。
萧凛垂眉敛目,温顺听训。
“此事确实是儿臣鲁莽,已狠狠责罚玩忽职守的府卫了。”
萧凛说的狠狠责罚,所言非虚,昨晚上他就把那些失职的府卫清出几十个,活活鞭打致死。洒扫仆人的埋怨传到他耳中,说是鲜血成渗进石砖,怎么都洗不干净。
文帝闻言满意点头,瞥了眼阿那云。他并不关心儿子那些乱七八糟情债,只是作个态度给阿那云看,表明在大宁她没有受到轻慢。
他挥退二人:“去见见你大哥吧,他等候许久了。”
*
一向稳重识大体的阿那云跨出殿门,离紫宸殿有段路程,终于忍不住和萧凛抱怨:“你家规矩真多。”
她头上顶着几斤重的凤冠,走路要莲步轻挪,不可以让步摇乱晃,否则视为举行轻狂,有损皇家颜面。
萧凛看了眼走在侧前方带路的老太监,压低声音回答:“是啊,我也烦得很。”
“唉……”阿那云长叹一气。
萧凛眨了眨眼:“晚上还有宫宴。”
阿那云瞬间眉眼耷拉,哭丧着脸。萧凛忍俊不禁:“就这两天忙了,以后天天要在军营操练。”
这还差不多,阿那云总算感到安慰。
两人嘀嘀咕咕,不一会儿走到东宫。
东宫太子萧聿三十多岁,拥有萧家人如出一辙的颀长身量,俊秀面孔。
如果说萧凛的气质是如同出匣宝剑般冷峻,难以亲近。那太子萧聿就是一块温润美玉,谦谦君子,文雅有礼。
阿那云觉得他要是再长点肉就完美了,已经瘦到脱形的身体裹在宽袍大袖之下,飘飘荡荡,总担心随时被风吹跑。
萧聿从座位起身,扶起俯身下拜的二人,声线柔和,闻之如沐春风:“三弟、弟妹快起身,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说完一段话,他便掩唇咳嗽,雪白地帕子染上几滴血迹,触目惊心。
屋内侍立的宫女赶忙扶他坐回椅子,尽管萧聿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可以,但是他这个样子,谁敢真的放心呢。
“既然大哥身体不适,就不叨扰了。”萧凛赶紧说。
太子压住咳声,病态苍白的面庞染上薄红,看向阿那云,歉然道:“抱歉,让弟妹见笑了,恕我招呼不周。”
“不如喝杯热茶再走?”萧聿说完,立即有宫女越出摆弄茶具。
阿那云道:“太子殿下说哪里话,您身子骨要紧,改天再登门讨杯茶水喝。”
萧聿闻言,歉疚不已,只得挥手让宫女退下。
离开东宫,萧凛主动告诉阿那云:“太子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靠药石吊命,我们无事不到东宫走动,为的让他好好养病。”
阿那云听得出神,已经想到更长远:如果萧聿熬不住,下一任太子会是谁?
耳边萧聿又说道:“走吧,先到我未建府前居住的宫殿,好好休息才有精神应付今晚宫宴。”
阿那云感激的对他颔首。
萧凛叹了一声,看得出阿那云很疲惫,这身装束太过拘束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