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9 分手
闹剧。
如果有人为这个早上体育馆本馆内发生的一切下个定义,那无疑是这两个字。直播的摄影师专业意识浓重,镜头远景切得流畅,场内的背景音也盖过了青木愤怒之下打的那个耳光,介绍式不会被小小的情感类风波打断,就最终结果而言,除了两位当事人都被紧急叫停本场出赛资格,一起在后台被主办方训了个灰头土脸以外,基本上没在现实生活中留下什么痕迹——
——当然,互联网除外。
“知道吗,真弓她已经在严肃地考虑这两天收缴你手机卡的实操性。”
佐藤笑倒在沙发上,她算是最没把本次事件当回事的,甚至还有闲心在一片凄凄惨惨戚戚的愁云惨雾中我自岿然不动地躺在当事人房间里玩手机:“要我说她就是想太多,就算手机没有信号,酒店也是有wifi的啊。”
这话不假,任何企图在信息时代搞消息封锁的计划都必定胎死腹中。青木面无表情地退出推特界面,按下删除键——她一个月内都不想接触日渐严苛的互联网了——然后才开始翻留言记录和收件箱:“如果断网有用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
比起网上虚无缥缈的猜测,现实中的压力才最让人难以招架,青木对这阵仗不算陌生,眼一闭电源一拔权当自己人间蒸发,除了来自父母这种无法回避的追问能得她两条邮件的回复,剩余的都是石沉大海。佐藤饶有兴致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探了个头往她手机屏上看,越看嘴巴张的越大。
“哇——哦,”她顺着那一望无际的邮件列表看下去,“压力——需要我帮你把药箱拿过来吗,趁现在稳定情绪的话,还来得及朝组委会报备哦。”
“已经报备过了。”青木平静地说,从衣袋里摸出已经空空如也的分装药盒,头也不抬地往桌面上一放。她刻意忽视过佐藤凝固起来的目光,药物作用下连控制面部表情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她只能维持着那张空白的脸,开口的声音也毫无起伏。
“我也……”她说,“没想到。”
如果很久以后再回想起来,可能会对这段经历一笑置之。宫侑并非她的初恋,交往过的时光也远远称不上漫长,彼此的连接点还止于排球,家人朋友大多被蒙在鼓里,要说什么情深意重刻骨铭心实在不敢当。所以他们一同从谈话室里夹着尾巴滚出来时画面甚至还带点诙谐,身后双方教练轮流向主办方致歉的背景音里宫侑不加掩饰地翻着白眼,被紧随其后的青木踹了一脚小腿才老实下来。
“好疼啊。”他低声抱怨。
青木没答话,只在屋里人的示意下将刚刚踏出的房间关门落锁。室内属于成年人的谈判还在继续,接下来善后的话题并不适合两个惹事的高中球员听,毕竟这早已超出两个高中生能承担的责任范围。半封闭的后台走廊也确实适合眼下的场景,至少它足够识趣地留出了独立的空间,让他们在模糊的时间感中相对而立,擦过耳侧的空气与心跳同频。
“宫君。”她说。
这两字带来的陌生感让宫侑抬了抬眼,或许是因为自小有人与他共享姓氏,被称为“侑”的历史比“宫”要长得多,以至于听见后竟要经过思考才能意识到这是在称呼自己。只是此刻四下无人,他又算是脑子灵活,再文盲也不至于辨认不出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安静将空气中的尾音延伸出去,想说的话争先恐后地冲上喉咙口,推搡挨挤间竟是半句也吐不出来。他半张着嘴伫立良久,才勉强憋出一个音节。
“……哦。”
青木笑了。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变化,”她说,忽然感觉有些轻松——那是在连日的烦躁,愤怒,和疲惫后,得到一丝喘息的轻松,“第一次我们大动肝火之后,宫君说的可是‘我可不会道歉’。”
说的是那个一切开始的不眠之夜,宫侑动了动喉结,开口的声音有些沉闷:“你要这个时候翻旧帐?”
“不,不是翻旧帐。”
青木摇头,她还挂着一点笑,却已经随着话音的落下而变得淡薄,像是一抹浮于表面的影子:“我只是在想,我果然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宫君。”
喜欢是种复杂的情绪,最原始的冲动任谁也无法总结归纳得条理清晰,但要说起源于骂战还是罕见,只是将心情剖析干净,最初的心动还当真不过是因为那点狂妄自大的不曾言弃。遇见这个词讲缘分,多一分是必然,少一分是路人,都不是冥冥之中那份不可预知的惊喜,宫侑对此心知肚明,人的记忆容量或许有限,但终究会为某时某刻留下空间,那天晚上青草气息中被繁星点亮的双眼,一见就是止不住的动心。
“你根本不知道。”
他开口时竟然有点委屈。
“我有多喜欢你。”
而青木安静地看着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宽容目光。她向来待人待己都严格,遇到气焰嚣张蛮不讲理的不当面打击已算不错,哪有过这种宽和。
“不,”她轻声回答,“我想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们的问题从来就不是不爱。”
爱之一字过于沉重,重到没人愿意将它轻易说出口,年轻人都愿意说喜欢,喜欢是相识的冲动,是相交的热情,是相知的甜蜜,它轻松而轻浮,没人会责怪高中生的游移不定乃至三心二意。但爱不是,爱是燃烧自我,是为之执着,是苦痛缠身后仍然握在手里的不愿放弃,她微微停顿,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逼着正视自我的夜晚,当放弃的代价太过高昂,所选的答案就成了绝无仅有的唯一。
“我爱排球,也爱你,这不能继续下去了——你明白吗?我在打球时想起你,在比赛时想起你,在赛程中间为这种三流言情剧本一样的发展而牵肠挂肚。这一次是当天禁赛,下一次是什么?要知道我身上现在还带着药盒。”
她抬起头来,有些贪恋地看着他,从金色的发梢到紧绷的下颌角,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从离她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十足的理性和笃定。
“这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只是我。”
——我根本,不应该在这时开始一段恋情。
“——别说。”
宫侑道。
他习惯了作风强硬蛮横无理,从来不讲什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