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力地想挪动身体,却只能听到细微的沙沙声,有点害怕,自己是不是成了植物人或者被截肢了。睁开眼才发现,我好像是站立着的,眼前是一片茫茫云海,不知道什么种类的鸟儿在暖阳照耀的云海中上下翻飞,云海前的崖边并肩站着两个人。”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师父和师娘。”
“确切地说,我第一眼看到的是师娘,她很美,却不是眉目间的美,而是腰如束素、风姿绰约的美。仅仅是随意地站立在冰天雪地之中,那衣袂纷飞之间真是比雪色还要美上三分……而后我才看到了站在师娘身边的师父,挺阔的身姿颀长,回首间似神像活了过来,满眼悲悯。”
……
折丹告诉渝西,他们夫妇二人游历至此,恰巧碰到了渝西游荡又破碎的魂魄,要是再不出手救她,她早就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
而把她安放在这棵树中,用折丹的话来说就是:“我看你的仙灵本体应当也是草木类,刚巧这辰阳山上这棵方木终年沐浴第一缕阳光,有十足的灵性,这巧合仿佛在说你命不该绝似的,便自作主张地救了你。”
这信息量属实有些冲击。
渝西脑子混沌,在她的记忆中,前一秒自己还在为庆祝有个安身的小房子而高兴,后一秒被撞飞出去,痛都来不及痛,就变成了一棵树,成了个物理意义上的植物人!不论自己再怎么努力的动手动脚,也就是枝叶晃动声音的大小问题而已!
天哪!这哪是世界观变了啊!简直就是世界观塌了一万遍又重建一万遍啊!
什么仙灵?什么灵性?都是什么东西???她不是个人吗?哪来的草木仙灵!!
渝西过了好一会儿,才看似接受了这种记忆的断层,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其中仿佛突然穿越千年万年的缝隙,迟疑地接上一句:“那我以后……都是一颗树了吗?”
“当然不会。”
那个美若天仙……也许真是天仙的女人宛尔一笑。
等她走近了渝西才看清,她的五官其实并不如整体身姿那样美,反而在这样完美的身材衬托下,显得有些平平无奇。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传授你修炼之法。只要你勤加修炼,不出百年,你就能够重新化出人形了,”她抬手,安抚似的摸了摸渝西粗糙的枝干,眼弯如月牙,“乖啦。”
百年。
这轻飘飘的百年。
对曾经的渝西来说,往前推算一百年,还是战乱纷飞,民族自强起步的近代。直到她死那年,一个国家的崛起也没有花费百年——但现在,百年却还只能让她初初化形。
反差过大,很难接受。
都说山中不知岁月,时光容易倏忽而过。
可渝西觉得,这只是对于已经活得够久的神仙来说是如此,对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直被关在一个地方,不到三个月渝西就得疯了。
而这么长的时间她还没疯,最感谢的不是师父折丹,而是师娘阿乐。
师娘会从山下给她带很多很有趣的话本,不辞辛苦地念给她听;也会在她害怕山上寂寞冷清时,在树形的渝西身旁搭建一座小木屋,不顾自己孱弱的身体,偶尔拉着折丹住在山上几日。
辰阳山地处人仙交界之地,她还会在人间庆祝节日时,在买来很多很多的彩色丝带,将渝西打扮得漂漂亮亮……
“女孩子嘛,不论什么时候都得漂漂亮亮的!即使现在是一棵树,我也会负责把我的宝贝徒儿打扮成山上最好看的树。”
师娘笑着打量花花绿绿的渝西:“到了冬天,我还可以给你织围毯呢。”
后来甚至为了弥补自己不能时时刻刻陪伴渝西的遗憾,捡来了一只受伤的小鸟妖怪,让渝西有一个修炼的同伴,看看谁先化形。
可惜,渝西是一棵不会开花的树,也是一棵没有悟性的树。
师父总是会对着渝西发呆,愁眉苦脸地数落渝西糟糕的修为。“要到何年何月,你才能化成人形呢?”折丹恨铁不成钢。每当此时,师娘也会停下手中另外的活计,出声维护渝西:“她已经很辛苦了,仙灵破碎,心丹也不知所踪,还能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渝西每每看到这一幕,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原本的父母。
那对平凡、普通、但是最爱最爱渝西的父母。他们不求自己的女儿能够多么的功成名就,也从不将她与隔壁家的孩子比较,执着地认为渝西已经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了。
他们会为了她一起做手工风筝;会带着她去小溪戏水;会记住渝西最爱吃的菜,每次回家,家里都像是满汉全席一般;也会像这样说“我家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想家了。
折丹看着渝西良久,最终叹气:“算了,我来想办法吧。”
心丹乃仙人之根本。没有心丹,就相当于人类失去了心脏,妖精失去内丹,她无法运行仙力,也不可能再重新凝结出新的。折丹没有办法,只能借用自己的神力让渝西强行化形。
在化形之前,折丹这样问她:“这样的化形就像是拔苗助长,你的寿命会比自然修炼成仙的仙妖少上很多,虽然比凡人来说要更长久……但是。”
渝西抖动树枝:“没有但是,师父,也许作为一棵树我能活得更久,但是我不想永远呆在这里,我想……四处看看。”
在渝西成功化形那天,师娘为了庆祝,给她戴上了自己原身狐绒做的小耳饰,“就当是师娘送你的第一个礼物吧。”
当晚。
渝西终于可以作为“人”正常地躺在房间内睡觉以后,她做了个梦。这个梦,也是出事以来,渝西第一次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