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她的魂魄突然变得轻飘飘的,有一个不那么分明的声音和自己说:“飘起来,就可以去到你想去的一切地方……”
一切地方吗?她想去哪里呢?
心念一转,渝西就从半空落在了地面。
周身的场景仿佛被瞬间投影了一般:那是她出事的十字路口!
此时这里正值白天,街上人来人往,四面的红色倒计时和绿色倒计时同时闪烁,摩肩接踵的人群从各个方向走来,有腻歪的小情侣撞过渝西的肩。
她一个踉跄,看到了街对面有一个提着水果袋子的蹒跚老人。
好眼熟……是……妈妈吗?!
撞到渝西的小男生一句对不起卡在喉中,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突然红了眼眶,忽略了禁行的红灯正不顾一切地冲向街对面。
“妈!!!”
“哎!红灯啊——”
对面提着袋子的老人似有所动,正要回头——
然后渝西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淌满泪水,那撞击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她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那只总爱停留在渝西树枝上的小小翠鸟,今夜停留在渝西的床头。见她醒来,用自己乌豆大小的眼睛盯着渝西看,不明白眼前的人类是怎么了。
渝西冲着它伸出手,小鸟儿就乖顺地用头蹭了蹭她的掌心。
做了这种梦就不可能再睡得着。
渝西索性出了门,抱膝蹲坐在崖边看日光将上未上中的云海翻腾。
她很想家。
很想父母、很想自己的小窝,明明只作为人活了二十多年,但比这十几年的虚无时光都要真切、实在得多。她有成长,有烦恼,有欢乐,有基于当下做出的、对未来的憧憬。可现在,在这个茫然无知的世界里,她能做什么呢……她又算什么呢?
渝西前所未有的迷茫。
身后有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她原本以为是师娘,回过头才发现来人是折丹。这么久了,折丹他们从未和渝西说明过自己的身份,但渝西隐隐约约的知道,他能做到的事情应该很多很多,包括起死回生,会不会也包括……让她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呢?
“师父,”渝西站起来,突然有一种和盘托出的冲动。
折丹制止了她的动作,停在离她一臂距离的位置。从前渝西总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父身上会有令人极度信任和心安的力量,直到很久以后,她知道了他的身份,一切才了然。
远处的云海仍在翻涌,但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
在云海之下,有丝丝的光线抢先一步穿透了薄薄的暗处,虽然映照的别处更加幽暗,但黎明确实就要到了。
不问为什么这个时间渝西怎么出现在这里,折丹只是笑着问渝西:“为师为你算上一卦如何?”
“神仙也算卦吗?”
“算啊,虽然说天道无常,”折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不正经,显得有些随心所欲的散漫:“但是无常也不代表完全不能看看吧?”
那日之后。
还没等到渝西能够参透卦象,就出现了一件让她的人生又一次发生转折的事情。
可能大事发生之前早有预兆。那天下了一场辰阳山上这么多年最罕见的一场雷暴雨。雷电裹挟着想要毁天灭地的气势从天而降,将天空撕裂成无数片的白色光芒照的大地反复无常,雨水冲刷的山林泥泞不堪。
而那天,在山上的渝西突然灵光一闪,很想见见师娘,于是不顾恶劣的天气揣上小小翠鸟的就出了门。师父和师娘他们平时住在温度更为适宜的山下,渝西刚刚走到那座木屋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很激烈的争吵。
只听得师娘一直在喊:“我不同意!”
“你滚!”
“不就是死吗?”
“不可以,你别这样做……”
渝西心惊肉跳,进退两难。
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出现在师娘身上是罕见的,她的脾气和性格都相当温柔,这么多年来渝西从没见过她发脾气。折丹有时也会叮嘱,让渝西不要惹师娘生气,师娘的身体不好,怕冷怕热,上山下山的路途都会让她气喘吁吁,前些日子甚至还吐了血……
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等到雷暴散去,屋内回归平静,渝西才定了定神,敲门走进去。
原本温馨的房子仿佛被抽掉了灵魂,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躯壳——阿乐不见了,只有折丹站在原地,不知站立了多久。
她的大脑瞬间充血,脱口而出:“师父……师娘去哪里了?”
折丹仍然没有说话。
“你们吵架了,离家出走了是不是?师娘脾气那么好……你快去找找她,找回来哄一哄。”渝西慌忙转身:“我也去找,师娘在气头上,说不定更愿意看到我……”
“渝西。”
折丹叫住她,声音里有着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冰凉和不容置喙:“我会去找她,你不用担心,等找到了我会联系你。”对上渝西茫然无措的眼神,他抬手将一道金光打入渝西的眉心,在那里留下浅浅的痕迹:“至于你,为师将听风阁留给你,走你该走的路去吧。”
该走的路。
现在说什么她该走的路?她是被抛弃了吗?
渝西呆愣片刻,猛然叫住即将离开的折丹:“师父!”
她现在没有心情想自己,咬唇想问的问题仍然关乎师娘:“师父,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只是碍于之前师娘一直在,我没有多问,但现在师娘不见了,不知道师父能不能为我答惑。”
渝西跟前落下一句“问”,于是开口:“师父,你明明能够起死回生,为什么不能拯救师娘呢?她看起来……快要……快要死了。”
她一直不明白,师父在平时一直表现得十分疼爱师娘,但是明明!明明他可以随意拯救渝西濒死的灵魂,甚至让她化成人形,他的法力深不可测,他明明能做到……为什么不能救救阿乐呢?
渝西的声音很轻,她脑海充斥着阿乐苍白的脸色、发白的鬓角和昨晚崩溃的死音。
有一瞬间,折丹如玉山挺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