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仿佛僵硬。
下一刻，他低哑的声音暗含无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起死回生，生死是命数，是就连神也不能违背的天道。而且，你的情况很特殊，当时你本就只是濒死，只要机缘相合有人出手挽救，便不会死。”
“至于阿乐……我不会让她走到濒死的那一步。”
“绝不。”
当时的渝西不理解折丹的话，直到她亲入人间，了解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才彻底明白。
自从上古神魔之战以后，原本的神界坠入无边空间，它外围的广莫之野、穷域和大泽则是被无端燃烧的烈火烧得一干二净。传说中飘风振海不能惊，洪波浩渺不能侵的真神，也只剩下了当时还在不洵山中孕育的折丹。
没有神界，凡仙和妖灵便没有任何途径走向永生。
他们会在生命最终走向羽化，那些凝聚的灵力将从他们身上剥离，重新回归世间，而且……仙魄妖魄不入轮回。比起来，人类在某个程度上是幸运的。虽然他们的寿数短暂，但是他们的灵魂会沉入鬼蜮黄泉经过洗涤和重炼，轮回投胎，重新做人。
永远的百年轮回和虚假的万年永生到底该选哪一个，这是一个问题，但大多数人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惜，渝西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手抚摸过记录本的最后一页，那里赫然写着折丹为她占卜的卦辞。
——因风万里飞来处，落水重林尽归途。
卦辞之下，还有一副不知从何处裁下来的画页：背景是青绿色的山川，画面的正中有一棵巨大的树木被潦草地画出形态，树冠甚至大遮天蔽日。树下有河水缓缓流过，画册的最左侧被人用深紫色寥寥几笔画出一个圆圈，圆圈中套着圆圈，像是……
一个连接异世的传送阵法。
“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么没有用……”
渝西摸着自己受伤的脖子，深吸一口气：“也不会这么多年来找不到师娘，找不到回家的路，随随便便能被人用剑指着！”
越往下说，就越是被将牙都咬碎的愤恨盈满心底：“更加不会要去个什么地方，还得一步一算计，迂回至此！”
元绿伸手握住渝西微微颤抖的手，希望能把自己温暖的体温传递过去。
“不是的，姐姐，你已经很厉害了。”
“那些人从一开始看不起你，觊觎师父留给我们的东西，到现在只能双手捧着东西来找你帮忙。再等一等，我们会能够找到那个所谓的‘落水重林’，也会等到师父把师娘带回来的那天的！”
情绪中的软弱只是一瞬间的显露。
几个深呼吸结束之后，渝西又恢复了那副坚定的神色。师父走了又如何？她没有心丹不能修行又如何？至少她已经靠自己走到了这里！
而且，往后的路，她还会继续走！
*
如今的仙界以千万盛林为基础，于圣山之阳筑起三十三天。
除天尊天后外，另有天君各掌控一层天界。雀恒就是天君中的一位，但他的实际地位是凌驾于所有天君之上。也许是因为有着从小就被天尊天后捡回来的情分，也因为他自己足够强大的能力。
总之，雀恒是天帝上任以后宣布的第一位天君。
而现在，这位天君大人正握着自己的扇子站在济清殿外，一身霁月清风模样地等人。
长寻刚从人间回来，便被雀恒抓了个正着。
“回来了？可曾确认了你要确认的事情？”雀恒饶有兴致地拉着长寻进殿坐下，这常年空置的济清殿他都比主人要显得更加熟悉。
长寻眼神无焦距：“好像确认过了头。”
“？这是什么意思。”雀恒不解，“确认就是确认，还确认了过头？”
“……你找我什么事？”长寻回神，不答反问。
雀恒先坐下，招手示意底下人上酒：“没什么事不能找你么？我们不是很久没见了吗！随意聊天闲话，饮酒作乐呗。”
有身着纯白色侍女服的人提着酒壶怯生生地蹭过来。
长寻一愣，看了那同他坐着一般高的小侍女半晌，没反应过来：“你是……小花？修成人形了？”
“是啊。”雀恒笑得得意极了：“就在你之前离开不久后，我来你这殿中闲逛，偶然见到你捡回来的这条小菜花蛇有点仙缘，便微微点拨了一下。哎！不用谢我，你这个管捡不管养的可没想到吧？”
“没有！”
小花蛇急了，嘴上反驳着雀恒，眼睛倒是盯着长寻：“仙君把我捡回来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我可以自力更生，自己在外面抓老鼠吃的！”
长寻无言。
见长寻一直不说话，小花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眨巴着眼睛：“不修成人形也挺好的。”
可现在已经成人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长寻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雀恒，直接：“现在你准备怎么办？你随手就把她变成了人，现在是准备把她带回你宫里养着，还是让她在天界做个小小侍女？”
“什么叫我怎么办，不是你捡回来的吗？”雀恒左顾右盼。
长寻不吃他这套，只是冷漠地盯着人看。
雀恒见装傻不管用，无奈摊手：“你要知道，你这个年纪早就是可以找个仙侣为羽山延续血脉的年纪了，你姐姐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都同闻楼成了亲……”
这话题转变的十分无理。
长寻指了指站着和他坐着一般高的小小花，眼神中对雀恒的谴责表露无疑：这么小个小孩你也下得去手？
雀恒一哽。
半晌，终于道：“当然不是说小花……我当时点拨她的目的，其实也就是希望你身边能多点人气罢，不要整天四处奔波的。”
“你说说你，为了个毫无头绪的人找了这么两千年，真让你找到了也就罢了。现如今环宇内外都跑了个遍，也没见到你寻着什么头绪了。你之后有何打算也不同我们说，让我如何交代……”
“向谁交代？”长寻目光一凉，伸手制止了雀恒的啰里啰嗦。
抬手挥退小花，他为自己斟了杯酒。修长的五指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