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自己内部处理好了,渝西生怕再来一轮的客套,于是赶在所有人之前开了口:“既然天尊天后都到了,不如直接同我说说,这次请我来天上做客是因为?”
闻楼没料到渝西这么直接,他刚刚确实打算再客套客套。
说到正事,闻楼显得有些嗫嚅:“渝西仙子这么聪明,应该也能猜到这事吧……关于阿荇。”
“是关于天后这胎么?”渝西帮他说出来。
“是……是。”闻楼点头,脸上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渝西悄无声息地打量在场的人神色。
雀恒垂首跟在闻楼身边,长睫之下的神色不辨。长寻则是看着窗外出神,可能是在思索自己的事情,也可能就是单纯的发呆。最有意思的是……利益最相关的那位天后,面上倒是没有半分着急,反而还能有闲心让侍女抬座,让大家先坐下再说话。
闻楼继续:“阿荇这一胎来的实在是太过于奇怪,追根溯源,还是得归结于我……”
“两千年多年前,是我和阿荇登上天尊天后之位一千年整,按照惯例,需要前往圣山的濛渊祭坛行天地之誓告慰神灵。在仪式开始之前需要做不少的准备工作,导致我公务缠身,又有些心烦意乱。那个时候,阿荇的母亲才去世,我们二人因几件小事争执吵闹了几番,阿荇就……独自一人负气离开,夜半才回来,但回来时没有丝毫异样,我也未曾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外人的气息。”
听到“外人”这个词的时候渝西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姜荇,她侧坐在椅子上,单手撑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渝西收回目光继续听。
“可第二天,就在我们按照流程在濛渊昭告苍天之时,圣山山顶突然金光如瀑,从林中奔出一束灿红色的光线将濛渊祭坛炸毁了,阿荇晕了过去。众目睽睽之下,阿荇的肚子突然就如怀胎的妇人一般。”
后来的事情渝西听说了,她接话:“然后你们对外宣布,这是天后感天而孕,乃是孕育真神的吉兆……”
“是的。”
闻楼的眼神又变得难以言喻起来。渝西理解其中的含义,显然这个说法是完全的[对外],而对内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说法了。
没等闻楼继续说,姜荇开口了,她的语气淡淡:“也许你现在是在想,这不过是对外的说辞。但需要补充一下,渝西仙子,我来自羽山一族,世代侍奉的真神是战神,而战神当年降生就是因为我族始祖姜女祭拜羽山时感天而孕,姜女也因此拥有了神的血脉和灵力,成为了仙族。”
“可是,”渝西沉吟片刻,说出自己的想法,“真神已经……”
“听我说完。”
姜荇打断她,带着不容反驳的威慑:“我只是在解释最开始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说。而且这个解释在最初也是被人所接受的,因为确实有先例,”她略作停顿,“不管这个先例有多么的久远。”
“但是事情发生的走向超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待到近一千年的时候,我依然感觉不到它有任何成熟的迹象,相反,还在持续不断的吸食我的灵力,可肚子已经不再变大,完全停留在了你看到的这个程度。”
渝西再一次打量她的腹部,姜荇另一只手正下意识地托着它。
“我能……摸摸它吗?”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渝西试探性的伸出手。当她的手心完贴合在那个圆润的肚皮上是,渝西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孩子已经到了成熟的时候,至于为什么不肯坠地,是因为它还缺少了些什么……
可能是缺少一些它不能靠自己孕育出来的东西。
“天后,您是否最近会觉得这个孩子已经到了该生的时候了?”
渝西补充强调:“不是那种因为觉得怀的够久所以要生,而是它在告诉你……你是时候把它生下来了的感受?”
姜荇神色一变,有些游移不定:“这……这怎么说呢,我确实最近有这种感觉,但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难道说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闻楼急急道。
“不确定。”
渝西不敢大意,继续感受手心下跳动的节奏:“我需要去事发地看一看,虽然年代久远,但也许还能遗留下一些东西。”
“那是现在要去吗?”闻楼又问。
筵席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天帝和天后自然是要出席的。可对于渝西来说,她本就不是为了看一群神仙推杯换盏人情交际而来的,所以早干完活,早点拿到想要的报酬才是对她来说最有利的。
因此渝西点头:“就现在去吧。”
“好。”
既然干活的人都这么说了,闻楼也没有阻止的理由。他的目光在殿中巡视一圈:“那地方在圣地,距离三十三天有一段距离,要不让阿恒陪仙子去吧?”
顿了顿,又解释:“那边刚刚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事故,可能是地动了,让阿恒陪同,我们也比较放心。要是有什么事情和要求可以直接和阿恒提,他可以全权代表我。”
渝西对这个安排没什么意见。
雀恒客气地为渝西开路:“请吧。”
至于长寻……她在转身离开的间隙中,余光扫到闻楼和姜荇同时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在大门开后又关上的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个永远脊背挺直的人,仿佛被无形的重压砸中了,砰得一声单膝跪下。
她几不可查地皱眉,这是怎么了?
“别看了,”雀恒和渝西并排走在她身边,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犯了错,是得吃点教育。非得把自己搞得这么极端……好像开口求个帮忙多么难似的。”
渝西:?什么意思。
雀恒停下脚步,显然是不想说的太过透彻。
他抬手招来一辆香车,凌空而立:“去圣山的路有些远,听说你来的时候就是驾车,这青鸾车虽然不如长寻那辆,但也是极快极稳的。”
*
殿内。
承受不住某种能力威压的人猛然跪在地上。
如果要以这种姿势去看向阶梯上方,那并肩而立的天地至尊,就必须十分用力的抬起头,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