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西接着说:“天尊说事发当时有万道金光伴随着一条红色的光束从天而降,虽然数次时间回溯都没有任何发现,但我猜想可能是他们一开始就更关注那道红色的光束,而忽略了作为背景板的金光雨,你说巧不巧,还真让我猜对了,那数亿道光线之中,只有一道藏着转瞬即逝的妖界气息。”
“所以呢?”长寻支起下巴看她。他刚从雷池回来,还没来得及收拾身上的伤口,若是渝西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那么他现在属实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要做什么?”
渝西陡然一笑,轻轻道:“别着急呀,还有更巧合的呢。我竟然事发地听到姜寻仙君你的声音……虽然是更年幼一些的你,但是对音色的分辨一向是我的强项。”
“哦对,应该解释一下,常人的时间回溯更多的是针对画面,不仅会有残缺的图像,还有时长的限制。但对我来说,回溯画面并不是最主要的手段,更主要的其实是藏在风里的那些声音,”她伸出纤长的食指在耳边一转,骄傲地很,“那些充满浓厚情绪的声音,不论过去了多久,只要风在回流我就可以听到。”
时间在回溯,一切东西都像是视频和音频的倒放。所以渝西在林中听到的那句话的正确版本应该是:
想活,就去找姜荇。
“仙君,刚到天界我就听到了许多你和天后关系不睦的传言。也许在那些传言里面,你们产生矛盾的理由是假的,但是你和姜荇关系差的结果却是真的。但我竟不知道你真的恨她恨到了这种地步,”渝西注意到长寻放在桌沿上的手微微一蜷。
她敛去笑容,语气渐重,甚至带上了一丝审判的意味:“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会让你引诱妖孽去寄生自己的亲姐姐呢?”
空气瞬间凝滞,气温也降到冰点。
长寻看着面前的渝西,突然放松下来,嗤笑一声:“就为了这个?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呢?”
面前的人坦诚到让渝西不敢相信,他没有任何想要隐瞒的意思,直接承认了。可就是这样直白的态度与事情本身的隐蔽性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渝西拧眉,试探性地继续问:“为什么?”
“如果你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么我只能说,面对一个想要你死的敌人,你总不会坐以待毙,最起码也得拉着她给自己陪葬吧?”长寻微微眯起眼睛,轻叹一声,“可惜了,我没死成,她的命也还挺硬。”
“而,如果你要问的是我为什么直接承认了……那就是因为你还有话要说,要是我不承认,你的话不就不好说下去了吗?”
他说完,就自在地掀开盖碗去吹那滚烫的茶水,雾气缭绕间遮住了几分神色。
“仙君真是很聪明。”渝西真心实意地感慨。
她从怀中掏出一卷帛画铺开,继续说:“我说出这件事情的目的并不在于威胁仙君,而是希望能够增加仙君‘考量’的份量。我是个商人,所以在求人帮忙和做出交易两个选项中更喜欢第二个。如果仙君愿意帮我看看这幅画中的地点在何处,我便不会告诉天后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长寻喝茶的手一顿,移开视线去看桌面上展开的画。
那幅帛画颜色有些发黄,背景绘制青绿山川,散点透视的技法充斥着大量留白。而画面的正中则有一棵巨大乔木被细致地勾勒出弯曲的形态,它的树冠尽情展开,遮天蔽日。
树下有细细的河水缓缓流过,画册的最左侧有不同的笔触,显然是后人加上去的,那是用深紫色绘制的椭圆,圆中套圆,不知何意。
“原本这次来天界是想借用一下天观穹镜,看看能不能找到这画面中的地方,但是谁知道刚巧听说姜寻仙君对山林极为熟悉,那可曾见过这画中之地?”
长寻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半晌,在渝西充满希望的眼中坚定地摇了摇头:“未曾见过。参天古树不难遇见,青葱草地也不难见,涓涓细流更是到处都是。”他伸手指向那幅画左侧的紫色椭圆物:“但是我从没有见过这三样凑在一起,更没见过这个东西。”
“还有……这个。”他的手从圈上移开。
烛火摇曳间,照映在帛画上的光线发生明暗转变,巨木的两侧突现两道冲天而去的白色条纹,和扭曲的巨木比起来笔直到像两根筷子。
这变化显然渝西以前也见过,并不惊讶。
长寻定定道:“……从未见过。”
渝西抬眸与长寻对视良久,最终放弃。
她勉强一笑:“其实也没有抱着这么轻易就能找到的想法,但也还是感谢姜寻仙君的帮忙了。”
“这神州大地我都跑了个遍,甚至广原我都有所踏足,但这画中的地方,我可以确信我从来没有见过。”长寻顿了顿继续说:“另外,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你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光凭一幅不知道是不是想象出来的画,使用观天穹镜是没有用的。”
观天穹镜。
天地诞生之初就存在的宝物,当初神界还在的时候,是存放在神界的东西,大战之后流落至仙界,它的具体位置和使用方式都是秘密。有传言说,有了这面镜子就可以瞬间找到天下任何事物的所在,和天机树了解曾经有些互补的意思在是,观天穹镜有几率能窥探未来。
它也有缺陷,缺陷就是没有亲自到过或者亲自触摸过的事物,用镜是找不到的。
渝西的笑容垮下去,点了点头:“多谢仙君提醒,那我们的交易就到这里达成了,请仙君放心,明日我一个字也不会提到仙君。”
她伸手将帛画卷起,作势就要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