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情绪是很奇怪的。极致的快乐过后是落寞,极致的厌恶背后也会有同情。看着女孩凄惨的模样,不少人选择了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偷玉贼也不再表演,他从半昏死的女孩手里抢回了自己的胜利品。
然而不到一秒,他就被一阵劲风扫过,躺到了地上,扑哧吐出了一口鲜血。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他知道来人不同寻常,武力高强,自己肯定不是对手,便赶紧跪下双手作揖认错。
戴着黑布斗笠的剑客,缓慢地走到偷玉贼的身边,从他手里拿过了钱袋。
“好汉饶命啊,饶命!”他还是伏在地上颤抖。
“你说,这钱袋是谁的?”剑客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
偷玉贼看不见他的脸色,但是听见他的声音里蕴含的森然冷意,便忙不迭磕头认错:“是您的!您的!这钱袋是您的!”
剑客睨了他一眼,长剑出鞘,利落地剁了他一截手指,而后才在他的哀嚎声里冷漠开口:“你说对了一半,这钱袋的确是我的,上面绣着我家的暗纹。不过我把这钱袋给了这小姑娘,所以这是她的。”
偷玉贼吓得屁滚尿流,捂着受伤的手指心里却半分怨恨也生不起来,只剩下恐惧,他只能不停地磕头认罪:“是,是,是,您说的对,这钱袋是她的,是我从她那里偷的,好汉,饶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围观群众顿时哗然,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但是剑客却不在意他们相不相信,他走到了女孩身边,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睛被打得青紫,嘴边的鲜血还未干,瘦黑的腿上破烂的鞋子也掉了一只在尘土里。
他沉默地伸手抱起她,转身就要离开。
其他人看他犹如看一桩煞神,忙不迭让开了路。
他们觉得这人太残忍,对他有畏惧,却不觉得偷玉贼残忍,只是因为他很难威胁到他们。
不过这很好理解,强大的实力更容易招致怨恨。
清雪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抱着她走路,却没有丝毫颠簸,而是稳稳当当的,像山一样安稳。
自从夫人离世以后,她好久,好久,没有这样被人抱过了……
“恩公……”她费力地张开了嘴,叫他。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意地瞥了怀里的她一眼。乱糟糟如同枯草一般的头发,灰扑扑的脸上伤痕累累,唯一好看的那双眼睛也被人揍得只能看见两条缝了。
“恩公……”她抬起手,努力地指着另一条路说道:“我要去找……”
“找什么?”他问。
“……弟弟。”不知为何,他明明是可以值得信任的,但她却不愿告诉他小公子其实是她的小主人。
好在他也不在意,很干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走去。
她用发肿的眼睛费力地辨别路,她手一指,他很快就抱着她掠过一条条街道,风吹过来,他的发丝拂到她的脸上。
她看着他的脸,有一些愣神,夫人和庄主都是顶好看的人,尤其是夫人的眼睛,一笑起来,弯弯如月牙。她以为夫人逝后,世上再没有这样好看的眼,可是今日她见到了,那双狭长美丽的丹凤眼,长在一个冰冷如山又温暖如春的男子身上。
只是他的眼,没有夫人那样常常笑着,但是如果夫人不笑,看起来就是这样。
她忽然浑身一震,转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怎么差点忘记了,夫人,有一个弟弟……
夫人常常提起他,有一次和庄主开玩笑说起弟弟小时候的事,据说他很怕她爹,有一次他爬到树上偷鸟蛋,她爹从树下路过,结果她弟弟吓得魂不守舍,从树上滚下来,刚好砸到她爹头上,鸟蛋也碎在她爹头上了。
她爹忍无可忍,气得一脚把他踹出去,结果不小心滚到了池塘里,差点淹死。
最后两个人双双跪在她娘面前认错。
夫人说,弟弟被踢出去的时候,左边耳朵被一颗小石子擦了,留下了一块很小的疤。
清雪奋力睁大眼睛,想找到那块疤。但是他的长发四散,遮住了大半个耳朵,她实在难以瞧见……
“是这里吗?”冷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这才从记忆里回过神来。
“是这里……”她仔细观察着周围,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看见小孩的身影。
“小公子!小公子!”她大喊着,却没有人回应。
她着急地看向剑客,下意识向他求助:“他不见了!”
剑客四处打量,他的眼神如鹰一般锐利,扫过街上每一张脸,每一扇打开的窗户,每一个角落,都没有看见人。
“没有。”他对着清雪摇摇头。
“我告诉他在这里等我的啊……”清雪快要哭出来了:“我告诉他,我让他在这里等我的……”
“他怎么不见了,他不见了,我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她前一秒还沉浸在可能找到夫人弟弟的幻想里,下一秒醒来,却发现小公子不见了。
小公子不见了!
她对不起小公子,他那么小,要是落到坏人手里,会遭遇什么样的折磨呢?
她对不起夫人和庄主,小公子是他们唯一的血脉,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夫人和庄主泉下有知,只怕灵魂也不得安生。
这样想着,自责和内疚便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在她的世界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转眼就是要毁天灭地的痛苦。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像断了线的珍珠。她紧捏着拳头,浑身僵直,却不停颤抖。
“别急。”看她这样,剑客都忍不住惊讶,安抚道:“这街上人多,兴许他是在一个你们都知道的地方等你。”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城,城隍庙,带我去城隍庙!”
话音刚落,剑客已经施展轻功,飘然而去。他走得比哪一次都快,身前的景物不断退后,狂风在她的耳边呼啸,她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
城隍庙渐渐映入眼帘,清雪却不太敢进去了,她怕里面没有小公子的身影。
他才四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