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也是受害者,就算她存了攀附之意,这么多年受的折磨总该抵消了才是。她刚知道崔文恪收用了金珠和金钏后,也仅仅是对崔文恪有些失望,对金珠和金钏却从未有过什么仇视之意,这是男人犯下的错,凭什么要女人来承担后果?
她思忖片刻,叫来李嬷嬷,“就说我身子没好利索,明天找个大夫再来看看。”
李嬷嬷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有些犹豫道:“太太本身就对您不冷不热的,您再帮着那位,这不是明着往太太眼里揉沙子吗?”
“无妨,只是请个大夫而已。”谢芳华坦然一笑,接着道:“这件事我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总不能袖手旁观,看着人病死不管。至于别的,那些是阿爹自己的房里事,我不欲多管,他自己犯的错,应该由他自己去解决。”
李嬷嬷勉强答应下来,只是心里依旧有些惴惴。
翌日一早,李嬷嬷便拿了帖子去请大夫,因着谢家出手大方,千金堂的刘大夫来的很快,本以为是要替谢芳华诊治,不料却被谢芳华领进一间破败不堪的柴房里。
谢芳华带着大夫过来时,谢景煜人不在,屋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张勉强能称之为床的木案撑在最里侧,床上躺着一个形如槁木的妇人,见谢芳华进来,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奴婢柳絮见…见过…大小姐……”
谢芳华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身子要紧,不必多礼。”
她说完冲刘大夫点点头,示意他上前诊脉。
刘大夫纳罕,往日他见过的后宅隐私事也不少,今儿个还是头一回撞见主子给下人请大夫的,不过好奇归好奇,他也不敢多问,谁知道会不会触碰到人家的禁忌,他放下药箱,弓下|身子替床上的妇人细细把着脉,越把眉头皱得越紧,换了一只手又仔细把了一遍,才收回手,冲床上的妇人道:“只是肝气郁滞,阴虚失调,没什么大碍,一会儿老夫给你开个方子,好生调养调养即可。”
床上叫柳絮的妇人虚弱地咳了几声,冲刘大夫点头致谢,“多…谢大夫。”
刘大夫颔首,收起药箱,转身看了谢芳华一眼,谢芳华会意,跟着他出了屋子,“刘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
刘大夫捻了捻胡须,神色郑重,“此妇神疲咳喘,面色暗红,舌赤少苔,脉细数无力,乃长期心气虚损所致心衰之症,恕老夫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谢芳华心里一沉,刘大夫是凤阳府首屈一指的千金圣手,连他都无能为力,那恐怕真的就是没救了,“她大概还有多少时日?”
刘大夫摇了摇头,“这个老夫也说不准,迟则三五个月,短则就在这个月内,大小姐还是尽早给她准备后事吧。”
谢芳华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头示意碧玺奉上诊金,将刘大夫送出去。
妇人柳絮见谢芳华回来,面上不自觉带了丝卑弱和拘谨,“大…咳咳,大小姐……”
谢芳华强装笑颜,劝慰道:“大夫说了你这不算什么严重的症候,只要按时喝药,少思少虑,不日便可痊愈。”
柳絮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小姐……不用安慰奴婢,奴婢……自个儿的身子自个…知道,奴婢死了不打紧,就是放心不下煜儿……”
谢芳华垂下眼帘,不敢与她对视,那个做母亲的眼底企盼之意太明显,让人想装看不懂都不行,她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有什么能力去负担别人的人生,她在屋内巡视一圈,随手捻起窗台上一本翻得卷了页的孟子,问道:“这是景煜的书?”
“是…煜儿很喜欢读书,可…是奴婢没本事,也…没脸去求太太给咳咳……给他请先生,他就……偷偷去听大…少爷念书,他很聪慧,先生教大少爷的学问他一听……就会……都是我拖累了他咳咳咳……”柳絮说到儿子,神情略显激动,咳得声气断续。
这可真是造化弄人,谢景睿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一个字都学不进去,而谢景煜天资聪颖,却连读书的机会都没有,谢芳华叹息一声,将书放回原处,“你的药我一会儿让人去抓了送来,你既然放心不下他,就好好珍重自己的身子,千万不要思虑太多。”
本以为她之前含蓄的婉拒柳絮应该能看明白,但她错估了一个行之将死的母亲托孤意志有多坚韧,柳絮见她要走,从床上挣扎着一头栽下来,扯住她的裙摆,哀求道:“大小姐,奴婢……知道您是个好人,求您帮我……照顾煜儿……求您了……”
谢芳华一惊,连忙伸手去扶,“你别这样,快起来……”
“娘!”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少年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