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灭了灯,站在廊下的陆寻欢抬步回了自己房间。
“爷。”凌霄跟着进来,递上谕令,“京城有急诏。”
陆寻欢接过看了一眼,随手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进了内室。
这是一道问罪的折子,陛下责问他,战事既了,为何迟迟不回京复命?
“二皇子那边如何了?”陆寻欢换好衣服出来,在桌边坐下。
“那日二皇子被属下送去的首级吓破了胆,连夜就跑回京城去了。大公子传信说,二皇子回京以后,与皇贵妃一道在陛下那里告了您一状,陛下为此很是不悦。”凌霄禀道。
“他跑的倒快!”陆寻欢冷哼一声。
“这已经是第三道急诏了,爷再耽搁下去,恐怕陛下真的会听信二皇子和皇贵妃的一面之词……”凌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谕令,有些焦急。
提到回京,陆寻欢沉默下来,神色带着几分疲惫。
谢芳华人虽然醒了,但精神状态很不好,这个时候回京,他实在放心不下。
“你替我拟一道请罪的折子,让人送去京城,就说我现在庶务缠身,无法回京,待此间事了,我会亲自面圣负荆请罪。”他道。
“爷……”凌霄还想再劝。
“下去吧。”陆寻欢摆了摆手,不欲多说。
之前谢芳华吐血昏迷的那一幕一直盘踞在他的脑海里,一刻不曾淡去,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决定了,以后这盏明灯由他自己来守护,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凌霄知道自家爷的脾气,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躬身退下。
随着一碗碗汤药灌下去,谢芳华日渐好转,已经不像前几日那般动不动就陷入昏睡,只是她清醒的时间虽然越来越长,人却变得越来越沉默,常常一个人坐着,一句话也不说,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众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又无计可施。
这日一早,琥珀服侍着谢芳华喝完药,见她又开始发呆,便试探着道:“庄子里有几棵樱桃熟了,翠儿这两日天天在奴婢耳边念叨着想吃,奴婢被她念的没法子,就允她去摘一些,大小姐在屋里坐着左右无趣,不如一道出去看看那皮猴儿怎么爬树,顺便尝个鲜?”
谢芳华依在床上,不置可否。
珊瑚在一旁帮腔道:“那几棵樱桃平日虽无人打理,果子结的确是喜人,挂在枝头一串一串,红艳艳的,别说翠儿,连奴婢都馋得紧。大小姐闷在屋里这么久,就当出去透个气儿也好。”
谢芳华闻言望了眼外头,窗外青色葱郁,阳光正好,她眼底郁色稍融,“那就出去看看吧。”
两个丫头顿时眉开眼笑,一个忙不迭服侍她穿衣梳洗,一个欢欢喜喜地跑出门去寻翠儿。
听到禀报,正在翻阅邸报的陆寻欢动作一顿,“出来了?”
“是。”凌霄垂首,“说是今儿一早用了满满一碗粥,刚刚喝过药,精神好多了,朱雀便哄着她出来疏散疏散,这会儿正在园子里看下人摘樱桃。”
陆寻欢拨动佛珠,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肯出来就好,只要肯出来,多见些人,慢慢就会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
想到这里,他抬眼,“上次她派去送粮那个叫什么的……”
“四海,朱四海。”凌霄急忙答道,“是谢姑娘手底下那位朱大管事的儿子。”
“你即刻去寻一寻他,就说他东家醒了,让他们父子来一趟。”陆寻欢道。
“是。”凌霄应下,正准备退下,却听陆寻欢又补充了一句,“别忘了叮嘱一声,他家东家大病初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让他们心里有点成数。”
凌霄连忙又应了一声,心里忍不住感慨,自家爷特意嘱咐这一句,是生怕朱家父子乱说话,刺激到那位谢姑娘吧,这用心程度,啧啧。
打发走凌霄,陆寻欢又翻了两页邸报,却是无论如何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索性起身也出了屋子。
“那,那还有,翠儿你往右看,对对,上面一点,看到没有?”园子里,琥珀正站在树底下大声指挥翠儿。
翠儿趴在树杈上,伸手去捞琥珀说的那一串樱桃,一张小脸因为兴奋显得红扑扑的。
“哈,够着了!”她将手里的樱桃冲树下的人晃了晃,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腰间的布兜里。
“翠儿真厉害!”琥珀拍着手掌猛夸,然后指着她身后某一处,“那还有一串大的,那,对……”
谢芳华坐在阴凉处的藤椅上,眯着眼瞧着一上一下两个丫头,一个摘的起劲,一个指挥的热闹,眉眼也随之渐渐舒展。
珊瑚站在她身后,轻轻替她打着扇。
美人一身素白,不施粉黛,微微依在扶手上,眉眼含笑看着丫头们打闹,晨风吹过,素色的裙摆随风微微摆动,凌乱又不失美感。
陆寻欢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一向波澜不兴的心湖顿时泛起阵阵涟漪,这种新奇又独特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陆寻欢垂着眼不停在心里默念,可心底那股子躁动怎么也压不下去。
珊瑚眼尖,看到陆寻欢呆呆地站在那,也不出声,忙低声提醒了谢芳华一句。
谢芳华闻言一愣,随即转头。
“侯爷来了。”她扯出一个清浅的笑意,就要起身施礼。
“你身子不便,不必多礼。”陆寻欢恍过神,忙抬手虚扶了一把。
此时翠儿已经从树上下来,抱着满满一布兜的樱桃蹦蹦跳跳地跑到谢芳华跟前。
“大小姐,你看,摘了这么多呢!”
“走走,赶紧去洗一些给大小姐尝尝!”琥珀搬来一张藤椅给陆寻欢坐下,一把扯起翠儿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冲珊瑚使了个眼色。
接到示意,珊瑚眸子微闪,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扇子。
“大小姐,茶凉了,奴婢去换壶茶来。”她福了福身道。
“去吧。”谢芳华点头。
得了话,珊瑚这才放下心,跟在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