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的膏体渗入殷晗骨头,疼痛如被冰镇,殷晗看着残阳下小孩的侧脸怔神。
他……不,她真的很熟练。
她自己都不怎么敢看自己肩膀血肉模糊的伤,这么小的孩子却能面不改色轻车熟路地处理。为什么?
殷晗最终把疑问咽回,安静地由着小潼最后把包扎的白布条在自己肩头系成蝴蝶结,低声道:“多谢。”
“别谢过来谢过去了,快走了。”
老板背起卫无私,催促道。
“稍等。”
殷晗挪到死相难看的蒙面人身边,伸手摘掉他的伪装,借着残余的天光细细记住他的脸,又特别看了看蒙面人的双手。
脸没什么特别的,倒是他左手的掌心有一道成年旧伤,横贯整个手掌,破坏了所有掌纹。
她正打算摸过蒙面人身上看看有什么线索,山羊胡老板咳嗽一声:
“姑娘家也不害羞。”
“有什么可害羞的。这是收集证据。”
殷晗动作小心地背起蒙面人的尸体,十足的重量压的她脚步沉沉。她一手拉着小潼,一手扶稳背后的尸体。
“你们进来时有被人看见么?”
“没!大家都不敢出来,我和老板也是偷偷摸摸过来的。”
“胆子真大,下次这种事就不要管了,很危险。”殷晗皱眉,“万一逃脱的那人后面回来报复你们呢?你们欠考虑了。”
老板道:“不担心你自己?”
“我已经把人得罪透了,债多不压身,把你们牵扯进来,我……”
“这不啥都还没发生?姑娘家就是婆婆妈妈的。”
老板用膝盖顶开卫府偏门,从这里溜进来也从这里溜出去,门口还放了辆小推车。他把卫无私团吧团吧塞了进去,又接过殷晗背上的尸体,Duang一声压在了卫无私身上,灰麻色的油布一遮,什么也看不出来。
殷晗目瞪口呆:“老板你力气是不是有点大,还有卫学弟这样压着是不是不太,呃,您开心就好。”
被老板横眼一瞪,殷晗识趣的咽下了嘴边的话:这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卫无私你就忍忍。
“大姐姐你叫卫公子学弟?”
殷晗盲目地跟着貌似很有计划的老板穿行在小巷中时,牵着她的手的小潼问道。
之前是有意避开说出名字,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但现在承了恩,殷晗自然不好意思连名字都不说了:
“叫我殷晗就好。卫无私是我同窗,就是关系不太好。”
带路的老板推着车冷哼一声:“你拼了命救一个关系不好的人,这卫大公子还不一定领情呢。”
殷晗摸了摸鼻子:“这次后他就没理由找我茬了,一劳永逸嘛。”
“放任他被灭口不更一劳永逸。”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吧。”
“所以就是你想救人,别找什么借口。”
“……”
“果然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好了,到了。你带着你夭寿的学弟在这里住几日,伤养好了赶紧走。这是我进货的中转地,没人知道,你就安心养伤。”
一行人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门口,老板捞出一串钥匙数数点点找了半晌,才解开屋门的锁。
殷晗连忙把推车里的尸体拖出来,再把昏迷的卫无私捞出来铺平在床榻上:“多谢老板!我刚刚看你给卫学弟喂了颗药,他中的毒老板能指点我一下吗?”
瞧这青惨的面色,微弱的呼吸,殷晗生怕没等自己把人送回教门,卫无私就跪了,那她两刀也白挨了。
“雪上一支蒿,他用内力压过,又服了我一颗百解丹,还死不了。回头我让小潼把草药给你拿来,你看着煎。哦对了,回头让这破小子给我报酬。”
“是,一定要他给老板奉上厚礼。”殷晗拱手道,“老板我的马还在镇外两里的树林,我去牵回来,在此期间劳烦您和小潼帮我看着他了。”
“小潼给姐姐带路!”
“不用,我记住路了。”
门在身后合上,殷晗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表情。
她狂奔回柳江镇时天边晚霞绚烂,就像她还在张家村赶集回来时,坐在张叔驾驶的牛车后,仰头见到的漂亮霞彩。
现在她处理完大部分事情,秋月已经挂在了夜空。她的步子越来越快,之前战斗中消耗的七七八八的内力已经慢慢盈回身体,最后几乎是用着轻功奔回了树林。
殷晗没有急着去找红枣,哪怕红枣身上带着她几乎全部的家当。她放慢脚步走在偶有鸟鸣的树林里,最终回到红枣所在的地方。
临近中秋,尚缺一角的秋月惨白,银色的月光落在树林,将静默的树林渲染成银霜的画卷。
在红枣身边,殷晗猛地蹲下,双手交叉摸上肩头厚厚的白色纱布,似乎在拥抱自己。
她杀人了。用这双五年前握笔握法典的手。
我杀人了。
鼻端血腥难散,殷晗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终于不用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喉咙间滚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红枣低下头,温顺的用下颚蹭着主人头顶,但团成一团的人慢慢浑身都开始发抖,不成句的碎语或者说呜咽在树林里犹如幽魂。
红枣屈膝跪在殷晗身边,铜铃般的眼安静倒映着浑身狼狈的她,发出沉沉的鼻音。
她想当检察官的。
殷晗想。
但我杀人了。
——你杀的不是好人。
——但也不该由我决定他们的生死。
——你只是省略了一系列法律步骤,以他的罪行,怎么不会被判处死刑?
——不,这不一样。
——但你已经不在原来那个世界了,你知道你耳濡目染了二十载的法在苦境不现实,你想过你会杀人的。
——来的太快了。
她有些瞬间觉得无所谓,有些时候又觉得难受的要死。分不清是身上的疼痛还是良心的谴责,上辈子教授们的面孔、国旗的图样和法徽的金色天平在脑海里忽远忽近,与这辈子刀光剑影盘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