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闭着眼睛,脸色如纸般的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双眼睛无神的闭着。
这哪里是大凉山上遇到的少女,分明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朝思暮想却永远不可得到的过去。
苍华原身静静地坐在婚床之上,她的额头上贴着两张符咒,一张纹路较为简单,名唤傀儡术。
正是这张符咒,操控着原身,让她和常人无异的完成了和他的拜堂流程。
而另一张……
言若惊恐的发现,他认识这张符咒,符文的最后有他熟悉的上挑笔触,那是独属于她的绘符习惯。
“阿……华……?”
言若不可置信的唤道,手一抖,喜秤“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他周身变得混沌,张贴着喜字的红色婚房逐渐消失在光怪陆离的影像中。
浮生咒启动。
他现身在了熟悉的阁楼上。
阁楼栏杆处,熟悉的身形凭杆而立,手中摇晃着一盏瓷白的酒瓶。
那人听到动静回头,巧笑嫣然:“嗨,言若,你来啦?”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嗓音,却都是他再也回不去的美好与光阴。
言若抬步向前,想去触碰她,却顿然止步。
苍华摇着空空的酒瓶,意犹未尽的歪头看向他:“没酒了,你再拿给我一瓶,好吗?”
他如坠冰窟。
这熟悉的开场白……难道他陷入的……竟是那一天?
所谓浮生咒,是让中咒者沉浸在毕生最愧疚之事上,循环反复,直至中咒者精神崩溃,心弦崩断。
言若太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他会亲手递上毒酒,他会亲手推他跌下阁楼,他会……再也见不到他……
他的脚仿佛千斤重,可他不行动,幻境仍会继续,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出现一盏酒壶,鬼使神差的,他递给了他。
“谢了。”苍华笑着接过,手高高抬起,酒汁便如一条线般流到了他的嘴里。
“好喝!”
有酒汁顺着下巴流下,没入脖颈之中,苍华凝望着他,眼若星辰。
“言若,我有话要对你说。”
前世,在他喝下毒酒后,他便将他一把推下,是以他并没有听到后面的话。
这一次,他没有动,浮生幻境也没有强制他动手。
是以,他终于听到了那一天苍华想要告诉他的话。
“言若。”
苍华的眼睛中流转着夺目的光彩,似有女儿般的柔情蜜意。
“我喜欢你。”
!
! ! !
仿佛被闪电击中,言若惊骇不能自已。
他瞳孔圆睁,呼吸几乎停滞。
“你……说什么?”
面前的人却没有回答他,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推了他一把,倚着栏杆的人就这样向后倒栽了下去。
言若瞳孔微缩成针,尖叫道:“不! ! ! !”
他全力奔跑,手指堪堪触碰到苍华的,下坠的身体却陡然加速,“砰”的一声砸落在三丈之下的地面上。
积雪染上鲜红,苍华躺在那里,眼睛至死未闭,似乎死不瞑目。
血管突突撞击着脑内壁,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喉咙,几近窒息。
言若的视野开始变幻,鲜血和尸体消失不见,影像倒带般,他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阁楼入口处。
刚刚还摔死在雪地里的人儿又倚在栏杆处,举着酒杯和他打着招呼。
“嗨,言若,你来啦?”
他不禁呼吸一窒。
幻境就像一张提前录制好的影片,在他的面前循环反复播放。他一次又一次想要阻止苍华的坠楼,幻境却总有办法让他惨死在他的面前。
到最后,他涕泗横流,绝望的跪伏在地上。
“阿华……阿华……”
言若的面容近乎扭曲,他的手指紧紧扣进木质地板里,尖锐地边缘刺进五指,鲜血横流,而他仿若无觉。
他的脑袋低垂至地,就好像在虔诚的忏悔:
“阿华,我错了……阿华……你回来,好不好……”
阁楼的景象渐渐消散,红色喜庆的婚房重新出现。
空旷的婚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言若似乎感应到了第三人的存在,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满是水痕,混杂着眼泪和其他粘稠的液体,好不狼狈。
大凉山上遇到的少女神情淡漠的站在那里,冷然看着他。
他惊疑不定:“阿……华……?”
少女却没有搭腔,她扭头看向端坐在婚床上的尸体,眼神中似有追忆,又似有无尽的痛苦与解脱。
“她曾经的愿望,就是和你拜堂成亲。”少女轻声说道,“现在,终于达成了。”
她抬起手,指尖的符咒被激活,灼热的火苗在婚床上窜起,转瞬便将原身吞噬殆尽。
所以现在,她可以回归大地了。
言若呆呆的看着,看着自己精心呵护了十年的爱人被付之一炬。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具冰冷的□□,真正的他,还在自己的面前。
曾经,言若并不清楚阿华对他的感情,但经历了浮生幻境,听到那句他亲口对自己说的“我喜欢你”,他便彻底醒悟。
可是、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到现在,到一切不可挽回的时候,才告诉他!
“你给我机会了吗?”苍华讥讽一笑,“那一日,但凡你杀我的决心犹豫一点,迟疑一点,我都有机会告诉你。但是……”
“你没有。”
她的眼神异常冰冷,如数九寒冬扑面而来的风雪。
这是前世苍华永远不可能对自己露出的眼神。而这一切,却又都是他自己亲手造就。
言若惨然一笑:“就算前世你告诉了我,又能改变什么?”
他徐徐站起身,哀戚的目光中隐有水光潋滟,隐忍多年的苦痛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