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业分为占卜和医术两门。
妙法长老手执一碧绿长尺,上刻云纹祥瑞,长尺一点桌案,如晚钟敲响般荡开了阵阵肃穆之音。
“观尘、瞻星、点梅,三种占卜之术各有不同...”
“但又大同小异:观尘,乃以小明大;瞻星,为以微见著;点梅,是以静探动...”
元澄昨晚没有休息好,此刻已是昏昏欲睡。
但她不敢,也不能走神。
她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占,乃是观察之意。”妙法长老拿起一盏长明灯,火苗微颤,投射的光影在空中织成一幅绣画。
那是悬圃宫百年前的模样:深秋时节,流风朔朔,花枝树木间人影绰绰,一片繁忙之景,与现在倒是没什么不同。
“观往事,是寻;观来事,为测。”
元澄面前的长明灯,火焰微微,如流星掠过。妙法长老严厉的目光投来,她吓得一个激灵,挺直腰杆,捏了个占卜诀。
恍惚之间,她落在了一个孤寂悲哀的夜里:火光冲天,刺耳的刀剑声、触目的尸海,元澄掌心冒出涔涔冷汗,眼前一片血色。
再眨眼,似乎白雾散去。
见殿内朗朗,数盏长明灯燃烧出漫天霞光,元澄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明白,刚刚所见是“寻”,还是“测”。
须臾,长明灯齐灭,占卜吉时已过。众人朝妙法长老行了长揖礼后,离开大殿,向百草斋走去。
百草斋在悬圃宫外的鹧鸪岛上,平日里是不允许弟子出入的,斋内储藏了许多灵丹妙药,在昆仑山至清之气的滋养下,已成六界难寻之宝地。
元澄上一世从未来过百草斋,不知鹧鸪岛终年覆雪,远远看去,绵绵长长如一片薄冰,日光洒下,悠扬流转。
还未踏上云阶,她便感受到了阵阵寒意,不禁伸手笼紧了外衣。
鹧鸪岛上,天地素净,竹枝松叶上银边颤动,忽而落下几片鹅毛似的雪。
要从悬圃宫来到鹧鸪岛,需踏过云阶。
云阶将那万里云堤裁分为层层素绒,悠悠落下,元澄一步一步走上云阶,双腿如深陷泥沼般难以迈动。
十阶云梯,众人竟走了整整一刻钟。
登上鹧鸪岛,天气更是恶劣,呵气成霜,风绞着雪。元澄搓了搓手,耳朵、鼻子已经被冻得通红。
戒律长老一袭灰袍羽衣,像是披了一层薄薄的雾,衣袂上的点点竹纹已被消磨如烟,他神色淡然,逆着光负手立于百草斋前。
元澄刚刚踏进百草斋,就闻到了浓浓的草药味,酸涩而又呛鼻,像阴冷潮湿的暗藻被踩碎后流淌的汁液,又像洋洋洒洒的纸钱燃烧后飘出的黑烟。
有些弟子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却被戒律长老呵斥。
“你日后行医救人时,也要腾出手来掩住口鼻吗?”
接着,他从案下拿出了一个药炉,将盖子一掀,吹去浮沫,“这里面放了哪几方药材?”
闻声,弟子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这中药被熬得粘稠,生出了鱼目般的白沫,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戒律长老难不成是要他们通过气味分别?
元澄心里直摇头——她一点也闻不出来。
“此药名为逍遥散,需柴胡、白芍、当归、茯苓、白术各十二克,炙甘草六克①。”戒律长老冷声,“有疏肝养血健脾之功效。”
弟子们纷纷从储物法器里引出宣纸与毛笔,将他所说的记录下来。
元澄也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写,还没写完逍遥散,戒律长老便又提出了几个药炉。
“温胆汤,半夏、竹茹、枳实各六克.....”
“血府逐瘀汤,当归、生地黄....”
石桌上摆了整整十个药炉,元澄记得手都酸了,却不敢有半分懈怠。
“这十个药方,是学医之基础,务必一字不漏地背熟。”
“明日药法课,煮不出这十味药的弟子,留下来打扫百草斋。”
此话一出,元澄便知道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正午,她只随意糊弄了几口饭后,便赶回小院补觉去了。
下午的武法,由太清宗执剑长老授课。
执剑长老白衣白发,手握双鞭,挥得快而不乱,收放自如。
武器架上摆着单、双、硬、软四类鞭子,执剑长老将双鞭一抛,一对纯木鞭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武器架里。
“选一把趁手的武器,是习得鞭法的前提。”执剑长老退到一旁,眸光锐利地扫来,如鉴兵之石。
元澄积极得很,排在了队伍前头。
她灵力微弱,怎能不习得一技傍身?
元澄挑了一个九节软鞭,挥起来软绵绵的,如同打在了棉花上,力量使不出来,轻飘飘地散在了空中。
执剑长老根据众人的选择,将他们两两一组分开比武练习。
元澄对面站着的少女,英姿飒爽,乌发高束,手中牛皮软鞭挥得唰唰作响,鞭影翻飞,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平五花。
少女将鞭一收,利落地缠在手臂上,声音清脆如黄鹂:“周梵音,请赐教。”
元澄也学着她的样子,一挥鞭子,舞了一个大大的八字,奈何她力气用错了地方,鞭尾甩在自己身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努力绷着情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元澄,请赐教。”
疼,疼得抓耳挠腮、龇牙咧嘴。
周梵音朗声一笑,不再客套,挥着鞭子冲了过来。气势如滚滚惊雷,她飞身一跃,鞭子也随之转动,绕身却不缠身,提手一甩,鞭尾如一条狠戾的蛇一般袭来。
元澄本就不会用鞭,能堪堪接下这几招已是运气。周梵音步步逼近,她连连后退,背紧紧地贴在墙上,她将手中的长鞭对折,横手挡在身前,勉强挡下攻击。
习武殿被鞭子挥舞的声音填满,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还有一颗金铃正随着主人的闪避而发出轻响。
元澄已经满头大汗,周梵音手中的鞭子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