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阶之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往罚跪的太女身边溜去,空旷的地上那小小的身影极为显眼,可没有一个宫人敢上前阻拦。
风继已跪了近两个时辰,膝盖早已麻痛到了极点,她的腿伤还未好全,冰凉的宫砖散着寒气一丝丝往伤口里钻,扯得她左腿的筋骨一阵阵抽疼,十分难耐。加之这冷风阵阵,把她身上仅有的热乎气也吹了干净,风继本不是强健之人,这一番折腾下来早晕了头,只在这苦撑。
正眼晕时,她忽听得身边传来一声童音,及时雨一般道:“长姐,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跪得昏了头,连人什么时候走到身边的自己都没发觉。
风继赶忙撑起头去看,身边蹲着的小丫头正冲自己邀功似的笑,从披风之中掏出一个好大的鹅羽软垫,悄声道:“快把它垫到腿下。”
风临个子还小,掏出这样大的一个软垫很是滑稽,她也抱不起风继,只没头没脑地往风继膝盖下塞,边塞边催促:“快抬腿!”
风继终于喘上口气,问她:“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风临急道:“回什么!我不来,哪个给你送垫子?快抬腿垫着,这样跪下去要冻坏人的!”
风继的腿早僵了,费力地配合着垫好了软垫,便赶忙拦住风临的手,板起脸道:“好了,快回去!你当我在干什么,我在领罚,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快回宫去!”
风临起身躲开她的手,绕到她身后,又不知从哪掏出个雪狐护腿,二话不说就往她左小腿上绑,惊得风继连忙低声喝止:“做什么!快回去!”
“我绑完就回去。”风临麻利地打了个死结,又掏出另一只开绑,“这地上跟冰块似的,不绑个护腿怎么行?”
说到这她转头四下打量了一下,冲风继悄悄地说:“你腿上还有伤!”
“你!”风继扭头瞪了她一眼,尔后无何奈何地扭回了头,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风临却突然绕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小纸包,小心地打开,压低了声音把那包点心往她面前送:“饿了吧?快吃!”
风继看着这三块牡丹花糍哭笑不得,道:“你当我是你吗?”
“不饿?”风临愣了一下,飞快把点心包好放回去,又从袖中掏出一样,“那也不打紧,我给你拿了两片肉脯,你给藏在袖里,一会儿若饿了,就装着咳嗽送嘴里嚼一片,比干挺着强!”
说罢便不由分说塞到风继袖里去。
风继已是无可奈何,不料风临又从另一只袖中掏出一截更令她哑口无言的东西——一截人参腿。
风临拿着这不知从哪掰下来的人参腿往她袖里塞,边塞边说:“我也不知给你带什么药,你又不让我说,我也不能问御医去,想着人参总是好东西,我捡好的给你掰了一块,你也藏着,要是觉着不舒服就啃一口,千万不能挺着。你可有伤呢!”
风继赶忙拉住她,无奈道:“你这都想的些什么……实话告诉我,来这父亲知不知道?是不是偷溜来的?”
风临乐呵呵推开她的手,挪到她身侧,竟也跪下了,边跪边笑道:“瞒不住你,父亲是不许我来的,可我哪能不来?总不能叫你一人孤零零在这受冻。”
见她也跪下,风继连忙道:“你要干什么?胡闹!快回宫去!起来!”
“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做,倒不如和你说说话。”
“胡闹!”风继急了,“这本没有你的事,好端端地凑上前来干什么?到时再被母亲知道,合该迁怒你了!”
风临乐呵呵道:“就算什么也帮不上,陪着你也是好的。”
几番驱赶风临都纹丝不动,风继也气晕了头,只得无可奈何地叹气。
风临蹲在风继身旁也跟着叹气:“长姐,都说你一向稳重,却不想一惹就惹个大的。我至多也不过跪跪书,你可倒好,一来就跪殿前。你到底为的什么事惹了母皇啊?我实在想不出。”
风继无奈摇头道:“你这丫头……我已如此,你还拿我开涮……罢了,反正不日也会传遍华京,说与你也无妨。”
话至此处她顿了顿,目光忽变得温柔,“我与母亲请婚,求明鸿为夫。”
风临目瞪口呆,大惊:“谁?!”
“明鸿。”
“明鸿堂兄?!”
“嗯。”
“什么时候的事?!”
“两心相许,已有五年了。”
风临惊讶道:“竟瞒得密不透风!长姐,真不知说你什么好,母皇不可能让你一个太女再娶子家人的!难怪她会罚你。”
“我也没法子,感情这事不是我能控制的,等我发觉的时候,心中已赶不走他了。”风继如此说道,可神色没有一点懊悔。
风临叹道:“他就这样好?”
风继语调轻缓,声音满是温柔:“他就是这样好。好到我无法忘怀,好到我不愿辜负。”
风临盯着她,迟疑了一会儿说:“可明鸿堂兄的容貌并不出挑。”
“临儿,等你长大了便会知道,外在的一切都无用,人生最难得的是知己。
我们不必赘言,一眼便知心事,即使远隔千山万水,我们的灵魂也能遥相合鸣。他懂我,我也懂他。
在他出现前,我的夜一直是疲惫而孤独的。”
说到这,风继脸上显露出一种柔软的笑意,她看向妹妹,轻声说:“临儿,或许长大后你也会遇到那个人。在他出现前,你的心或可听人摆布,但他出现后,你的心便再也无法妥协将就……”
这话境界实在是太高,风临一个吃糕点都要挑花样的人此刻是理解不了的,故而她震惊好久,皱眉问道:“长姐,我不明白……但若母皇始终不应,你要怎么办?一直跪下去吗?”
风继叹气道:“姐姐不知道,但总要争取一下。说实话我也不知结果如何……也可能都是无用功,但我若什么都不做,对不起我的心……”
说罢她目光下移,手不觉攥紧了腰间的一枚香囊,道:“我自幼被教习圣贤之道,常谕德行服人,而今难道要背德而行,为了一时之利辜负属意之人,又误了无辜男子一生?这是小人行径,我不屑如此,更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