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不……”
风临脑中空白,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犹如一个丧失了魂魄的人,僵硬挥舞着剑,失魂落魄地往姐姐身边赶去。
任她再能杀,也奈何不了这么多人。身体的力气渐渐抽离,她眼前一片模糊,身上已是鲜血淋漓。
身后忽袭来一脚,将摇摇晃晃的她踹落在地。
尘土飞扬间,人在地上滚了两圈。风临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只觉得浑身冷得发抖,却还是努力抬眼,伸出红色的手,一寸一寸往风继的方向爬去。
距离长姐不过十几步,她却怎么也爬不到。
灰败的路上,她爬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长姐……长……姐……”
终于,她不动了。
一声哨响,任务结束。
黑衣贼人们迅速撤离,那提着血刀的黑衣人用脚拨弄了地上的风临,见她如死尸一般,便悠闲上马,对着风临嗤笑了一声,随同伙驾马离去。
直到马蹄渐远,风临才挣扎着抬头呼吸,用尽气力,伸出手掌,一下一下爬到姐姐面前。
她的手掌穿过眼前的血泥,终于触碰到了那被染红的衣袖。
风继眼睛半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气息一口比一口微弱。她惨白的脸没有半点血色,冷汗与血交杂在一起流淌,手脚不住地颤抖。
鲜血从她的口鼻喷涌而出,染得身下的地一片猩红,如同血池。
风临努力撑起身,手指颤抖着触碰风继。泪滴落在风继惨白的面容,化开一点点血污,顺着脸颊流下。
她颤声呼唤:“长姐……长姐……”
地上的人不住地颤抖,没有半分力气回答她。
风临跪在地上用右手捂住风继腹部,企图阻止喷涌而出的血河,另一只手又慌乱地去堵姐姐胸口上的窟窿。眼前的少女如同血人一般,伤口遍身,每一道伤都像开闸的洪口,她的两只手毫无用处。
手忙脚乱间,当她看到姐姐脖子上那骇人地割痕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绝望,痛苦地哭出了声。
风临无助地伸出手,捂住她的脖颈,哭道:“不要……不要!别这样……求求你……别、别这样……”
她的手被姐姐的血染得血红,眼睁睁看着姐姐仅存的温度从自己的指缝流逝。
风临看着风继涣散的眼瞳几近崩溃,凄然道:“没事、没事,长姐再坚持一下……这个伤可以治的,我给你包上,对、包上!”
风临颤抖着手撕下身上的布,慌乱又固执地围住风继脖颈上的伤口。
“我背你去祺县,等天亮了我就带你回华京,找御医,她们一定能救你……”
“看看我,姐姐……求求你看看我……别这样……看我一眼,求求你,我求求你了……求求你……求求你……别走,求求你……我们,还要回家,别丢下我……求你了,求求你……求求你……”
破碎的呜咽无助回荡在夜空。
她终是崩溃在鲜血之中。
无数滚烫的泪混着血落在风继的脸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她现在感觉不到疼,眼前模糊一片,听到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她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响起血涌而出的咕咕声。
风继躺在地上,双瞳涣散,用最后一丝力气举起颤抖的胳膊,伸向妹妹的脸,缓缓挪向风临的双眼。
她大口大口喷着鲜血,已经听不到哭声,也感觉不到滴落的泪。
可她愣是支撑着破败的手臂触碰到了风临,凭着最后的力气,将滴血的手覆上风临的双眼,将妹妹的眼遮得一丝不露。
风临在一片黑暗之中,抬起双手,小心地用指尖触碰覆在眼睛的那只冰冷的手掌。
黑暗之中,她听见长姐用最后一口气,夹杂着血声吐出的两个字:
“……别……看……”
游丝般的话音消散在夜空。一阵风过后,覆上眼睛的手不再颤抖,连潺潺的血声也消失无踪。
四下寂寥,风临跪坐在黑暗之中,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
-
当祺县的人赶到时,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惨象。
月光凄寒,尸横遍野。四周的土地浸满了血,散着浓烈的腥气。
大路上一道长长的爬行血痕,延伸到一处血池边。
顺着望去,是两个少女。一位跪坐在血泊中,一动不动,难辨生死。另一个躺在她面前,皮肤惨白,早已死去多时了,满身可怖的伤口,死的惨烈,死不瞑目。
她僵硬的胳膊保持着死前最后的动作,僵直的手死死捂住妹妹的眼睛,毫不动摇。
风继微睁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生气,死灰沉沉,无神地望着天空。身躯失了活气,已是一摊死肉,无力地卧在血池中。
唯有那只手,似乎残存了生气的执念,固执地很,别人竟怎么也掰不开。
那只手如同最后的屏障,牢牢地嵌住风临的眼睛,将她与惨烈的现实隔绝开来。
这是她给风临,最后的保护。
别看我。
别害怕。
对不起。
没能领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