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华京,北皇城紫宸殿。
一人满头大汗跪在殿中,煞白着脸偷瞄高坐的天子。
武皇抬眼看她,发出一声嗤笑,似乎这人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挥挥手打发道:“胡说什么呢,退下。”
那人跪在地上咽了口水,心中慌得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禀、禀陛下,太女殿下与定安王途中遇刺一事确实属实,早有人携信物来报了,经人查证,其所言不虚……定安王殿下重伤,太女殿下……薨。”
高坐的天子愣了一下,她似乎没有理解这段话,平静地将手中笔搁在了茶杯里,墨汁四散在茶中,而她似乎没有察觉出不妥。她后倚到椅上,问那人:“太女人呢?”
“回、回陛下,太女殿下的尸身已着人快马加鞭请回华京……几日后便能到了……”
“是么……”武皇起身,一时间有些迷茫。她伸手去拿桌上的奏折,拿了又放。
终于她又问了一遍:“你说承业,死了?”
那人吓得发颤,连忙磕头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武皇负手而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瞬,她便发疯般甩起手,将桌上所有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刺耳且混乱的巨响震撼了这座宫殿,那些早已伏跪在地的宫人们更惊得肝胆俱颤,连气都不敢喘。
巨大的动作幅度带起一阵眩晕,武皇身躯摇晃,踉跄着扶着桌子,双手撑着桌面才稳住身形,对着桌面咆哮道:“刘育昌!”
“老奴在。”刘育昌跪在地上颤声应答,不敢有半分迟缓。
“朕要出去,去……”话到这戛然而止,武皇一时失神,她是这皇城的主人,此刻竟不知该往哪去。
许久,她想到了一个能与她一同分担悲痛的人,但她此刻却不敢去见。
武皇大喘着气,身形一晃,直接跌坐在了龙椅上。
刘育昌吓得要死,赶忙喊人:“快传御医!快去传御医来!!”
武皇瘫在椅上,在一片骚乱声中虚弱地抬手,唤来殿中的心腹,道:“去……查……”
“遵命!”
这场突发的血案在夜里掀起了无声巨浪,华京中数百户官宅彻夜难眠。
子家不必说,如闻惊雷,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派了子敏文同府兵一起赶去吴城查验实情。
裴家、宁家等与太女交好的世家及朝中官员亦惴惴不安。
魏太傅更是在听闻噩耗当天便病昏不起。
李家的老太君是先帝一朝的老臣,在听闻风声后也是突发急病,忧心成焚。
夜里其幼女刑部侍郎李海云为其侍疾,忍不住感叹:“幸而此行思悟未跟随,不然……”
李老太君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起了曾经的五王夺嫡之乱,忍不住闭目哀声,悲叹:“国丧储君,大祸将临。”
李海云心里一惊。
叹完,李老太君又抬眼看向房中跪着的李思悟,不顾劝阻支撑着病体起身,指着李思悟道:“你……你!不管定安王能否活着回来,此后就当没认识过这个人吧!”
李思悟惊而抬头,道:“外祖母这是何话?思悟不解!”
李老太君道:“你不明白,我不怪你。我只告诉你一句话——那定安王日后是不成了!跟她扯上关系,就是找死,老身是为了你好!”
李思悟跪在地上,惊愕地看着床榻上的外祖母,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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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府。
宁歆抱着头坐在厅中,喃喃道:“太女死了,那大姐呢?大姐她怎么样了……她可是太女亲军啊!太女都死了,她呢……她呢……”
宁将军阴着脸在厅中负手而立,不发一言。
宁韶在一旁眼圈通红,犹豫再三,壮着胆子劝她:“别多想了……眼下没有传来噩耗,想来大姐无事……”
“殿下的消息呢?也没有么……”
宁将军不说话,宁韶也垂下了头。
宁歆捂着头,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大姐……呜……殿下……呜……早知道这样,当初我说什么也要跟过去,现在两个人在那,不知生不知死,叫我……叫我自己坐在这,我怎么安心……怎么安心……”
厅中没有应答,只剩这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无助地回荡。
慕宅。
议事堂中已乱作一团,慕家五支在族里说得上话的人都来了,黑压压堵在堂中,七嘴八舌地聒噪。
争论声、抱怨声一股脑地挤进了慕归雨的耳中,令她心烦意乱,惯有的微笑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正阴着脸坐在椅上。
终于,其母慕谦忍不住,大声道:“依我之言,事已至此,不如赶紧改道!弃暗投明!眼下太女定安王都没了音讯,通华京只剩一个皇女了!我们哪还有的选?快快快,备礼!去给缙王递拜帖!!”
二房的慕逊开口道:“姐你急什么?再说哪就一个皇女了,不是还有四殿下、五殿下么?”
慕谦急道:“你懂什么,那两个生父出身就不提了,一个是病秧子,还过给了吕家的抚养,哪还有指望!另一个虽然健康,但在那个宫侍出身的卫氏名下抚养,也是不成的!统共就一个缙王了!”
说完她便急促地叫人:“快快快,快来人备礼……”
“没我点头,我看谁敢巴结缙王!!”
一声咆哮自角落里爆发,霎时间满堂皆静。
慕谦吞咽着口水回望,看向那个在椅上沉默许久的人,颤着声道:“霁空啊……”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慕归雨阴着脸站起,一步一步走到大厅中间,冷冽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她的目光太锋利,被扫到的人都下意识躲避。
慕归雨环顾四周,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这些钻营的鼠辈,听着太女有危便想鼓捣混事?做梦!休说现在没见着太女尸身,就算太女真的乘鹤,也断不会有投缙王的那天。”
“你也该为族人考虑考虑!”
“少拿这话压我!”慕归雨怒瞪那人,“太女对我等恩泽深厚,今日还未明实情,你们便起了异心,一群无德无义的鼠辈,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