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恪也笑着应和道:“的确,吾妹的字确是有名气,即便是现在,京中字帖里仍有她的悼月文,吾也曾买来看过,当真是情真意切,笔锋凄婉啊……”
武皇没有说话,只微笑着又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风临不明所以,完全不知那悼月文是什么,故而低声问:“皇姐,什么悼月文?吾怎不知?”
风恪笑了笑,转头看了武皇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刘尚书身旁一人笑着对她作揖,答道:“殿下,便是您当年思悼先太女的文章啊。”
刘尚书重重放下筷子,面色陡然变厉,呵斥:“放肆!陛下面前也不知避讳么?!还不跪下!”
那人慌张不已,忙从椅上起身,跪于殿中,道:“臣酒后失言,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武皇没有言语,只自顾自拿起了筷子,专注于面前那碟凤凰衣。
殿中气氛渐渐凝重,风临眉头微皱,却也不说话。她似是赌气般稳坐于椅上,面带戏谑的微笑,左手苍白的食指一下一下轻点着桌面。
终于,皇夫开口了,他温和的面色消散,脸庞微冷,道:“吾女磊落,一生坦荡。纵归灵霄,亦是丧于为国奔波的路上。吾不知,需避讳什么?”
刘尚书与跪着那人皆一愣,倒是一旁的子丞相擦去了额前冷汗。
皇夫冷眼俯视,突然凛声道:“汝等是在暗讽先太女么?”
“殿下恕罪!臣万万不敢!”
方才应话的几人皆离席跪拜,刘尚书解释道:“臣一时失言,还请殿下恕罪,但臣绝没有对先太女不敬之意,臣、臣只是担心触及陛下伤心之事,故而冒然开口,还请殿下恕罪,请陛下恕罪!”
沉默了一会儿,武皇放下筷子,微笑道:“都起来吧。”
众忐忑起身,纷纷归座。
四下静默,无人言语,各个都怀着心思揣摩武皇。殿中一时间只有音乐回荡。
恰此时,一个十分不懂眼色的高亮声音自殿门外响起,兀地传至殿中。
“臣来迟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殿门外内侍的通传声紧随其后:“珣王到——”
随着这一声通传响起,风临原本漠不关心的脸陡然变了颜色,她缓缓转头,层层冰霜凝结在她眼中,带着丝不可置信,瞪大了眼。
一个窈窕女子款款而来,在众人的目光中勾起艳丽的唇,对着高座之上的武皇微微行礼,道:“皇姐安否?”
武皇望着她,微笑道:“朕安。”
风临瞪大了眼盯着这美艳女子,目光渐红,攥着刀把的右手因翻涌的情绪而不住地颤抖,咬紧了牙。
真的是她……
珣王风媱!
武皇看着那女子,道:“既来了,便落座吧。好在还不算太晚,余下还有歌舞可赏。”
“是~”
风媱笑着回身,跟随着内侍款款落座。
这人美艳非常,仅仅是坐在椅上拿着酒杯,便有万千风韵,引来不少探究的目光。可她毫不在意,一手把玩着酒杯,一只手向前一划,笑道:“臣方才未进殿时便听见殿中又是恕罪又是求饶的,这是做什么……好好的宴会,这不是扫了幸么?臣妹难得来一回,陛下不如卖臣妹个面子,揭过得了~”
殿中朝臣面色各异,都不做声。
要知道当年先帝的骨血没几个活下来,不是死于当年乱象,便是赐死、遇险、暴毙。当年十一个皇女两个皇子,如今死得只剩四个。皇女除了当今圣上,也就只剩珣王和静王。皇子只剩一个嘉恒宗君,嫁与了康恒荣氏。
这个珣王能活到现在,绝对是有些本事的。
她本事就本事在,她能安定西南。
当年五王之乱血流成河,风媱夺嫡失利后果断抛弃了同派的亲姐妹风时雨、风祯,将风祯的藏身地暗自告知武皇,并利用武皇除去风祯的时机,连夜逃往了西南的封地。
而后她占着西南的山水,利用陈国与周边小国的龉龃,不断挑拨,在武皇登基的最初几年,制造了不少麻烦。
直到后来大局渐定,风媱心知凭一己之力难翻盘,便着重于自保,将自己的安危与西南境的安稳牢牢绑定。致使南境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珣王在,西南安。”
风媱依仗着这句话,在封地度过了十几年太平日子。
至于武皇究竟是不是因为这点而不动她,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只是这风媱十几年都不曾回京,当初先帝崩逝、她的父亲病逝她都没有回来看一眼,这回怎么突然出现在华京之中,不由得引人猜疑。
对于她方才那很不着调的话,武皇并没有给予回应,只是淡笑一声。自有子丞相接话:“珣王殿下方才在外面想是没听全,陛下何时说过怪罪的话了?”
“哈哈……”风媱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笑道,“是了,丞相……咱们陛下向来心胸宽广,宅心仁厚,怎会怪罪,倒是本王多嘴了……”
武皇道:“无妨。”
风恪适时站起来,打圆场道:“不过是说笑几句,方才正说着字呢,干嘛在旁处较真呢?”
说罢她转过脸看向右侧坐着的风临,露出一个极温和的笑容,道:“皇妹,都说你的字好,不如趁这个机会在大家面前露一手,也好让皇姐看看这几年你的书法有没有懈怠啊?哈哈。”
这稍显亲昵的话刺得风临眉头紧锁,她拿着酒杯的左手微微一顿,道:“皇姐谬赞了,吾这几年光与铜铁打交道,笔法早忘了干净,便不拿与诸位面前献丑了。”
风恪笑道:“怎会呢?皇妹过于自谦了,你的字大家是知道的,不过是想再看看,学上一撇一捺,宫宴之上只当助兴,不拘你写什么。难不成……皇妹是不愿在此处提笔么?”
风临紧紧握住酒杯,眼睛不自觉看向高座的武皇,连她也未察觉,自己的心中隐隐有一丝期待。
在她的目光之中,武皇轻勾嘴角,笑道:“定安王何不露一手?”
风临双目无光,左手松开了紧握的酒杯。
她缓慢起身,冲着武皇行了一礼,道:“非臣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