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圣意,实是臣不能写。”
一旁的风恪做疑问状,道:“哦?”
风临努力压制右手的抽痛,微笑道:“臣旧年间伤了右手,已不能书文了。”
“什么!”风恪露出很惊讶的模样,追问道,“伤得这么严重?连笔都拿不了了吗?”
风临微吸一口凉气,猛地抬眼,发现四下具静。四周人都停杯住筷,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一道道目光如箭射来,每一箭都穿透了她的心,灌进一阵阵冰冷的风。她的右手突然猛地抽痛起来,旧年的伤疤好似在这一刻又被血淋淋地扒开,疼得她直冒冷汗。
不……
风临的目光慌不择路,下意识投向了高座的武皇。恰好,武皇也在俯视着她,美丽的凤眸似乎倒应着她狼狈的身影,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武皇在等她的回答。
风临愣在原地,苦笑了一下。而后她自暴自弃般举起了右手,将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展示在众人面前,笑道:“是。吾的右手不仅伤了,还废了,现在连笔都提不住了。”
似乎是怕众人看不清,她还特意将手左右转了一下。
随着她的动作,远处席间子敏文的酒杯哐当一声落地。
子丞相连忙低声道:“敏文!怎如此失态!”
子敏文怔怔看着风临,道:“母亲,您没听见吗……她说……”
“我听见了,有什么话回去说!”子丞相压低了声音训斥她,“你啊……还是沉不住气!”
坐在对面的珣王风媱笑弯了眼,说:“哦……小殿下还这么年轻,真是遗憾了……”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有几人人如梦方醒般,开始悄声议论。
大部分人缄口不言,可也抑制不住目光,暗暗打量着那位定安王。即便在场所有人都不说,即便在场人各怀心思,但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浮在她们脑中,甚至连殿中执手静默的内侍宫女们,心中也冒出了这句话。
患手之人,是没法做皇储的。
风临站在众人如刀的目光中,默默感受宣与自己的无声死刑。她的背依旧挺直,但内心仅存的尊严与骄傲却在此时尽数崩塌。
一个熟悉的念头在此时又冒了出来。
风临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好疲惫。
不如死了算了。
即将溺毙于翻涌的情绪时,风临忽然听到父亲的声音。
“够了。”
这声音冷的彻骨,却将风临一把从心海之中拉了出来。
高座之上,皇夫冷眼扫视一圈,凛声道:“汝等适可而止。”
风临猛地跌坐回椅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一旁的风依云赶忙侧身,抬袖假装与她交谈,实则遮掩她那一头冷汗。
“姐,还好么……”
风临恍惚地听着弟弟细微的声音,点了点头。右手的疼痛仍未停止,一阵一阵,令她的神志稍稍清醒。
她抬手擦了下额头,继而努力对弟弟露出一个笑脸,道:“没事,不过是旧伤复发。”
高座之上的皇夫说完那句话,便冷眼看向身边的武皇。武皇一愣,放下了手中筷,对着殿侧一招手,道:“好了。都用膳吧。”
随着她的招手,两列动人的舞伶款款而来。歌乐重起,大殿似乎又恢复了最先融洽欢乐的气氛。
在一片缭乱的彩绸飞舞间,风媱眯起眼望向对面并坐的风临、风恪,笑着饮下了一口酒。
宴终于散了,风临独自出殿,一步一步踏下宫阶。眼前的皇城完全没于黑夜之中,远处依稀只有几点橙色的灯光,落在这暗沉的天地间,微不可查。
“皇妹,今日之事吾确实不知,还望皇妹勿要介怀。”
听见身后的声音,风临手扶着刀,沉默回头。原是风恪追了出来。
在幽暗的灯光中,风恪的笑容有些暗沉,却仍是一副温和模样。
风临乌黑的眼睛看着她,任凭她身后的宫殿灯火多耀眼,风临的眼中也落不尽一点光。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久了,风恪也有些不自在。二人就这样沉默地僵持了一会儿。
风临盯着她,忽然开口:“自长姐走后,皇姐的身子好了许多。”
随着话语幽落,一股凛冽的寒风拔地而起,自远处的黑暗中呼啸而来,霎时间横贯整个皇城。
那略低沉的话音夹在尖啸的凛风之中,如同一个鬼魂的低诉,带着无尽的深意,一丝丝地扼进风恪的皮肤里。
风恪看着眼前近乎融进黑夜的风临,忽不寒而栗。
她极力遏制内心的颤抖,企图反驳对方莫名其妙的话语,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吾不明白。”
然而对方似乎根本不屑与她纠缠。
风临只是用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珠看了她一眼,而后便扶着刀,沉默地转身,融进了黑夜之中。
风恪看着她,直到她完全消失于空旷的皇城,突然有些恼怒,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然而人早已走远,回答她的只有风声。
“怎么了殿下?”身后跟来不少朝臣,都关切上前。
风恪深深地向前看了一眼,而后换上一副温和的笑面,对身后人道:“没什么,只是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