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说的?谁告诉你们的?”
当风临听完他的话后,只有一个念头,她把一个问题问了三遍,无比迫切,她要一个答案。
金枫瞧着她,仍只是笑,干裂的嘴唇已被笑容扯得慢慢渗血丝,可他仍噙着笑。
见他不应答,笼外的凌寒星眉毛一竖,抬臂狠砸了下铁栏,恼怒喝道:“聋了?!”
怒喝与铁鸣同时震起,金枫浑身一颤,终于敛了点笑意,开口道:“自然是定安王身边的人。”
“哈……哈!”风临缓缓站起身,左手抚上刀柄,向左迈走了两步,复而又折回右几步,这样有些莫名地来回走着,脸上的笑已很难算笑。
知道这个药方的人,无一不深获她信任,而现在,却有人拿事实拍在她脸上,告诉她就在她全心全意信任倚重的人里,有人背叛了她。不,或许都算不上背叛,也许那人从一开始效忠的就不是她。
风临不受控的回想起平日那些人的面容,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带着各种表情自她眼中飞速闪过。每一个脸庞都那么熟悉,可在此刻的片影之中,风临却觉得他们变得愈发陌生。
谁背叛了我?谁,在说着效忠我的时候将我的命门卖给死敌?谁,拿着我的信任与厚待,背后却与旁人一道算计我的性命?谁,在我面前装一副忠肝义胆,心里却盼我去死?
不过几息,她心中已不太认识这些人了。
那一张张脸变得扭曲,那一个个笑意也颇有深意,就连此刻耳边回响起的‘殿下’都令风临肝火愈盛。
这都是她全心全意信任的人,每一个都曾共经磨难,甚至历过生死。现在却有人告诉她这其中有人不可信,那么她该信谁?又不该信谁?
如果共患难、同生死也不能检验一个人是否忠心,那么她该拿什么去判断?
自己判断了,那结论又可以相信吗?
现在的这些人不就是她亲自选到身边的吗?
风临开始耳鸣,她心脏像被一个无形的手攥住了,跳动的每一下都艰难无比,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她形容不出来,她想笑,可这笑太勉强了,被背叛的心火烧灼着她,让她越笑越难堪。
她心里开始一遍遍念起可能泄露药方的人名,知道药方的北军医官秋怀慈,凌寒星,柳青,暗卫司长南嘉……
日常接触药的谢燕翎,白青季,宁歆,军中属官齐芳,死去的亲卫张芙蓉。
每个人的来历、经历、相识、过往都涌上风临脑中,她一遍遍回想,又一遍遍过筛,到了最后,她疑心徒起,又全无头绪,头痛如针扎。
似乎谁都有理由背叛自己,又好像谁都没有理由背叛自己。
背叛……这对风临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她不是脆弱的娇花,驻守北疆那几年,她曾历数次欺骗与背刺。可背叛与背叛之间也是不同的,敌人、盟友、合作者的背叛只会令她懊恼愤怒,来自心腹的背叛却是她不能接受的,只是现在这一刻,谜底尚未揭晓的此时,她便已觉五内如炭火炙烤。
只有这九个人吗?这药方并非绝密,当真没有第十人、第十一人知道么?
是谁?是谁?是谁?!
乍起的怀疑之火烧灼她的肺腑,风临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扭头瞪向金枫,噙着笑看他,左手缓缓抽出腰侧长刀,轻轻一点,刀尖便悬在他心口处。
“谁,什么时候,怎么传的消息,说。”
金枫稍一迟疑,那刀尖便抵在了胸前,刺破一点皮肤。
“吾素日不司拷问,不是不会,而是不喜。倒不是嫌脏手,只是吾没有折磨人的爱好。但若到了要紧问题,譬如身边出了贼子、心腹中有毒虫……吾不介意亲自动手问出想要的答案。”
风临微笑着抬刀拍了拍他的脸,黝黑的眼瞳散着寒气,“你或许不知,吾刀法其实不错。若片肉,可做到薄如蝉翼,透可见光。若片人,可做到活剐千刀而人不气绝。”
“金枫,你试过活剐么?”
他颤唇望着她,还没等说话便觉左臂一凉,银光过眼却在其后。
一声惨叫凄厉嚎起,风临蹲在颤抖的他面前,轻声道:“金枫,吾真的不喜欢做这种事。你也体谅体谅吾,好吗?”
金枫满头大汗,张着嘴喘息,凌寒星的声音适时响起:“阿凤,他这个人愚钝,一刀是不够他明白的。”
风临低声轻笑,两眼直勾勾盯着金枫,“说的不错……他确实不够聪明。若他够聪明,他就该知道什么问题可以闭嘴,什么问题闭不得……”
风临重新抬起刀,抵在他的肩膀,乌黑的眼珠里压抑着翻腾的情绪,“这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吾喉咙里,吾不安生。这根刺拔不出来,吾也必不会让你安生。
今晚,吾会一遍一遍地问你这个问题,你每拒答一次,吾便会片下你的一块肉,尔后再问,如此往复,直到你被片成一副骨架为止,吾都不会停手。
下面,吾再问你一次,是谁?”
金枫惊惧地看着她的眼睛,心里真真切切地明白,她没有玩笑,若今晚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这个疯子真的会言出必行,将他活活片成一副骨架。
这么久都熬过来了,他绝无死在此时的念头。金枫见刀又举起,慌忙忍痛开口,颤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传讯的不是她本人,接讯也是王君亲去的,我岂能得知!只知道……只知道那人是个女的,旁的真不知了!”
风临凝视他道:“你何以断定是女子?”
金枫喘了口气,努力平稳声音道:“因王君提及此人时,称‘此女有几分机敏’。”
风临道:“她们如何传讯的?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金枫犹豫了片刻,余光瞥到那长刀寒光,不觉咽了口口水,忍痛道:“只知那人每每将情报夹带在衣衫杂物里,次次不同,王君在北疆养了两个人,都扮作平民,但凡有情报要传,便只这两人往返南北相传,颇耗时间,故而最近一次,也是半年前了。”
风临冷笑道:“养两个人专为传讯扮作平民,还往返颇耗时日?胡扯的什么。这类密报最重一个迅字,珣王用这种方式,难不成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