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一面吧,不要像我一样,徒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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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宁韶未眠,正侧躺在榻,心绪低迷。
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在漆黑的夜里,这逐渐靠近的人影显得格外可怖,然而宁韶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逃,也不想逃。
从前也不是没人潜过他的房,他已经习惯了,懒得抵抗了。
宁韶将自己变成一条任人摆布的鱼,就这么躺在砧板上,喜怒悲惧都没有,只希望快点结束,他累了,今天想早点睡。
左手腕被一双冰冷的手抓起,抬到半空中翻过来,那人的动作极轻,仿佛怕惊了他般,小心翼翼地。
宁韶背对那人,侧躺着,冷漠等着后续,却久等不到。那人似乎只想看看他的手腕。
他心里终于生出点奇怪,不过随即便摁下了。许是个有什么怪癖的人,他又不是没见过。
他正这样想着,便觉有两滴滚烫的水珠落在腕上,身后随之响起了啜泣声,低低的,压抑的。
紧接着,他听见有人唤他的小字,那个连他都快忘了的、爹娘给取的小字,“安乐……”
宁韶僵在了床上,心都漏跳了一拍。
身后的女孩还在哭泣,努力压抑着,短短续续的眼泪滴在他手腕的疤上。
“一……二……三……四……四道,真的是四道……”
“安……安乐……为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对不起……你……要是我当初,没让她们把你夺去……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
这刀疤怎么这样深……太疼了,这简直像割在我身上……你、你怎对自己这样狠心……”
宁歆弓着身子,两手捧着弟弟的手,痛苦地低泣,整个人站不住,缓缓跪在了榻前,痛道:“你恨我是应当的,你怨我也是应当……你之所以遭这些罪,都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弟……你若是旁人的弟弟,便不会给人掳走,便是掳走,也会给救出来,她会给你报仇,给你解恨,救你出魔窟,那你哪里会是现在模样……
你遇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有一个没用的姐姐……”
宁歆再也说不下去,巨大的愧与痛如钢叉搅入胸膛,令她喘不过气,也直不起腰。
颤抖的双手还在捧着自己的左手,一只捧着手腕,一只捧着手背,手心朝着那张呜咽的脸。
他的手此刻变成了一个盏,盛满了姐姐的眼泪。
从前宁歆哭的时候,宁韶都会在旁边叽叽喳喳,不是安慰她,就是嘲笑她,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忘了眼前的事。
可此时的宁韶不是小孩子了,宁歆也不再是当年那个街头小霸王。
他们虽还叫安愉与安乐,却早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这些年,安愉不曾安愉,安乐也无一日安乐。他们一个成了活死人,隐姓埋名做起沾血的暗卫,一个折身风尘里,成了堕入淤泥任人践踏的残花。
无论他,还是她,都不再天真。也都不再适用小孩子的安慰了。
所以,宁韶没有说话,他只用左手轻轻握住了那双颤抖的手。
只需这一握。
只有这一握便够了。
手间传来那轻轻的力道,宁歆抬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这只手。
她先是不敢相信,而后涌上吐露心言的羞赫,随即泛起对当年之事的愧疚,在一切情绪奔涌的尽头,最后的最后,她终于想起了亲人久别重逢那份该有的喜悦。
她跪在榻前,抓着那只手,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宁韶也再抑不住,翻身而下,跪在她面前,一把抱住,泪决堤而出。
姐弟二人相拥而泣,再不压抑心底的悲喜,痛声长哭。此刻再无需任何言语,这经年苦楚、千百日夜的折磨辛酸,都化在这哭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