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楠大军行进路上,武旗高悬,顾字军旗飘摇侧,位置略低于武字大旗,于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心腹之处,乌木车驾之中,顾程老将军正低头而坐,不发一言。车内唯她与长女顾严松,然气氛并不轻松,顾老将军一路沉默,顾严松也不吱声,两手擦着佩剑,擦来擦去,时不时悄悄暗自打量下母亲。
就这样直闷坐到晌午,待车外有属下来禀说柳将军邀进午饭,顾老将军才开口说话:“算了吧。”
顾严松小声劝道:“母亲,再愁也要用饭啊。”
顾程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去给我拿块饼便是了。”
“好。”顾严松飞快放下擦得光亮的剑,两步跨出车门,谁知这一出去便足有一刻钟。
顾程满腹心事,好一会儿才觉出女儿走的久了些,掀窗遣人去问,不久便见顾严松共七八个军中属官武将急急走来,近前禀道:“母亲,定安王殿下要回来了!”
“嗯?”顾程大为诧异,连忙追问,“怎么回事?难道生变故了!”
顾严松身一侧,一个略显疲惫的黑甲候骑上前行礼,回话道:“禀将军,殿下无恙,只是计划有变。殿下遣卑职与将军代话,将军只管照常行进,殿下明日于前处与大军汇合。”
顾程脸色有缓,可也只是稍缓了一点,沉声道:“好,好……那老身只待明日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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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嘉相国王宫。
前日嘉相王刚办了一件痛快事,心情甚好,此刻正品酒听乐,好不惬意。酒足饭饱,归宫就寝,她择一美人侍奉,意满入梦。
夜寐正酣,不想被人扰醒,嘉相王迷糊间询问,却听那内侍道:“王上!那武朝的定安王又回来了!”
“什么?”嘉相王睡意散去一半,从榻上坐起,“怎么回事?人现在何处?”
“她、她没入城,直接从宜山道横穿而过了。”
“哦……”嘉相王道,“那就是路过,也值得此时来吵?”
“王上,她是没要进城,可她在城门处丢了个人!那人、那人给捆得结结实实丢在地上,守城的士兵去看,那人不仅穿了身金甲,还说,还说她是楠安的威武大将军!”
“什么!”嘉相王大惊。
岂料那内侍话还未完:“她还说、说……定安王给楠安世女抓走了!”
“你说什么?!”嘉相王脑中一震,彻底清醒了,她抓着被子狠狠拧了个劲,心里不禁思索此事是真是假,若是真,那定安王为何又把个人丢在嘉相城外……
她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时大怒,甩开被子直接光脚跳下地,愤怒地在房中疾走,大骂道:“那个混账!混账!”
四下侍仆被吓得赶忙低头,榻上的男侍也被惊起,瑟缩禁声。
地上跪着的内侍也满头大汗,小心问道:“王上,此事如何是好……”
嘉相王听了猛地停住脚步,唰一下扭脸瞪他,忽狂奔到他面前,两手抓住他的衣领,怒吼道:“去!把那个女的给寡人带回来!好生款待!不得走漏任何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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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军仪仗前,老将军顾程携一众武将属官,共镇北军留营武将、飞骑营柳合等人驻立大道,静静等待。
待天光大亮,远处终于扬起一阵黄沙尘土,黑压压的人影共马蹄声渐近,一刻后,那队黑甲轻骑携风策马,奔至众人面前。
万人之队于军前百丈减速,前方沿路两列,让出一条路来,烈烈日光下,一身暗龙的风临策马踱步,自道中缓缓踱上前,与人前勒马站定,微微呼了一口气。寒冬里,这股气顷刻间化作薄薄的白雾,自那张冷玉般的脸前飘过,笼着黑凛凤眸,悠悠散入空中。
一众人仰着那淡雾中的凤目,齐声行礼:“恭迎殿下。”
“老将军,临乃晚辈,归来当前去拜见,何劳相迎,快快请起。众将士亦是,何须多礼。”风临翻身下马,走到顾程面前,两手将她扶起。二人于众人面前寒暄了几句,略叙了几句事务,便归军中车内,私下独谈。
见她二人人影远去,柳合于后拱手相送,心中却隐有不快:那定安王何时出行,我竟不知。老将军将我瞒得死死的,若非今日叫我来迎,我还当定安王病着呢!
身旁人上前询问,柳合按下不快,同人一道归部去了。
风临与顾程入车相谈,略将这两日讲了讲,虽轻描淡写,但顾程仍是大为吃惊。她是稳健老实的人,行事从不冒险,哪会料到眼前年轻小辈竟敢于他国借道,甚至突遇变故还敢冒险掳世女,竟还做成了!
“您……”顾程张开口,想责她两句,可看着面前这张尚显疲惫的青涩脸庞,却又说不出重话,只好在心中叹道:冒行险事,本当训她几句,可听她讲来,言语间却也有考量,也不是一味莽撞。若换我,当夜必求稳妥而撤离,又岂能捉到那楠安世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便是这个道理,殿下又正是年少……唉,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如此人物,分明是我朝之福才是……唉……唉!
风临坐在一旁,哪知老将军心中长章,见对方神色沉沉,只当是觉得自己冒险太过,又碍着身份不好斥责,忙道:“老将军莫生气,当夜事发突然,况我部人数占优,方才如此,临本非冒行贪功之人。”
“嗯……”顾程心绪低迷,轻轻点头,又问,“殿下方才说除了那世女,还捉到两人?”
风临道:“现下只一个了。”
顾程问:“怎么?”
风临道:“其中有个看着太沉稳,吾给丢到嘉相国去了。”
顾程一时愣住,半天才道:“殿下缘何如此?”
风临闻言浅露笑意:“吾信不过那嘉相王,此人油滑精明,保不准过后会将吾行踪卖与他人。吾又不能留在那看着,索性丢个扎手的给她。一来是告诉她楠安世女落入吾手,二来是提醒她,楠安有人知道此事有嘉相身影,且人在吾手。若那嘉相王敢多言,吾会抢先一步将人放归楠安。珣王若知嘉相与独女被掳有干系,必行报复,嘉相绝不得善果。
以此为锁链,牵制住嘉相,省得日后交战,她再在背后坑害吾。”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稳妥。”风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