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艘庞然大船,浩浩荡荡在云浪之上排列开来。
每只船的船头都站着十余人,桅杆上白底浪纹的狭长旗帜迎风飘扬。
段珣登时紧张起来,第一反应是杀手们增加了人手,然其回头一望,却发现那些黑衣杀手不知何时都已昏然倒地。
黑狼口吐粗舌双眼翻白,敌方阵营唯剩一个无兵首领。
他一头银发被血水打湿,粘腻地披在肩头,紫眸虚弱地半睁着,恨恨地看着云上。
……他怎么在那里?
段珣怔然回头,身后也有一个银发黑袍的人,却不见任何杀气,只是伸手从聂子玉嘴里抢夺自己的头发。
“……”什么情况?
在黑袍一手拽着自己那缕头发,一手捏着聂子玉的脸挤出各种形状之时,方才那道男声再次响起。
“阿律,不可对少舸主不敬。”
云上光影一闪,一个短褐阔裤平头正脸的面善男人跳了下来,冲众人施施一拜。
青鸿山的幸存者们短时间内经历良多,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地盯着他,显然和段珣一个想法。
“呵,百舸之人。”杀手首领神情满是不甘,“难怪那个丫头被我拧了脖子还能活着。”
说着,他的视线又向聂子玉那边投去,眸中浮上几分狠戾之色。
男人向他微微欠身,看他的目光与看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原来是九幽的千面大人。”
拜完起身,左右看了看,略显凉薄的视线从形容狼狈的一众弟子身上掠过。
“百舸无意插手九幽之事,只是大人此次的任务对象中,有我们的少舸主,因此不得不冒昧了。”
千面灵敏地品出其话外之意:“你的意思是……”
男人依旧一副笑模样:“我们带走我们的人,剩下的,大人随意。”
在场的青鸿山弟子对他二人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唯有这句,他们觉察出了不妙。
千面嗤笑一声:“百舸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如此,解开我手下身上的毒,带着你们的人走吧。”
男人看向另一边的阿律:“给人家解开吧,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得轻举妄动。”
阿律满脸不耐:“我只服从舸主,还轮不到你允许。”
虽是这么说,却也听话地将手中抛了出去。
他竟是在被段珣追逐时故意利用走位吸引了杀手们的目光,然后又趁其向自己这边集聚的时候一举拿下。
这份能力与心计,确实给了他傲然的资本。
段珣眯眼打量着眼前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银发少年,心下暗服。
晕倒一片的黑衣人在解药救治下渐渐苏醒,虽如此,却也和千面的状态一样,虚弱异常。
“怎么回事?”千面自己没有丝毫变化,心口处依然似有邪火在燃烧。
男人也看出这一点,抬眼查探半晌,最终收了手,这回,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死人。
“你们,中了两层毒。”
而下毒之人,恐怕就是他们现在陷入疯狂的少舸主。
——
聂子玉尝到了一点血腥味。
从嘴角慢慢渗入唇缝,在唇齿间漫开,有如甘霖,滋润了被烈火烧得干涸的身体。
模糊中她听到了一段对话:
“老葛,认错人了吧,这小疯丫头是少舸主?”一道清朗的少年音色。
另一个温和的男声含笑道:“阿律啊,以后认人的事交给其他人吧。”
“……”少年似乎吃瘪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前辈,可否告知这是什么情况?我师妹……你们、还有那些杀手……”这是段珣的声音。
“少侠放心,少舸主只是用了百舸之毒‘不皠’……这大概是老舸主交给她的选择。”
段珣迷茫地“啊”了一声。
男人继续说明:“百舸不会插手各洲势力的恩怨,少舸主是宗门中人,按规矩百舸不能相救。”
“但现在她以死抛弃了以前的身份,那百舸自然不会不管他们的少舸主。”
此人……是百舸的人?
聂子玉通过对方的话判断出来。
所以,她的计划成功了,百舸赶到了!
大家都不用死了!
“少舸主的血液现在融入了不皠,接触到她血液的修行之人也会摄入不皠的毒素,修为越高中毒便越深,因此这里修为最高的千面大人第一个倒下了。”
闻言,聂子玉一惊,她不知道此事。
当时她只想着为大家多创造一点生机,所以用她和其他死者的血制造了血雾。
……这么说,师兄他们也中毒了?
宋思媞第一个明白过来:“所以我们也中了毒,但是因为修为低还未发作?这毒完全发作会怎么样,应该不止是虚弱不得动身吧?”
男人静了一瞬,答道:“病狂丧心,灵府崩溃,邪灵侵体,化为异怪。”
四周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段珣:“……有无方法可解?”
“无解。”男人摇摇头,语气笃定。
至此,聂子玉再也忍不住,强行冲破了那道隔绝她与现实的屏障。
她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段珣低头注意到,眉头舒展:“玉儿,你醒了?”
眼前围着许多人,听闻此言纷纷看过来。
聂子玉本能地缩了缩肩膀,接着就因身后紧贴着的不寻常的温度吃了一吓。
“醒了就赶紧走开!”
是昏迷中听到的那道少年声音,此时聂子玉才惊觉近在耳畔。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悚然坐起。
“头发。”身后之人咬牙道。
她又把手放开,一缕顺滑从指缝中溜了出去。
“阿律,对少舸主温柔点。”
一个面容陌生的男子闪身过来,接手了她歪倒的身躯。
名为阿律的银发少年一声冷哼,拂衣起身:“她咬我头发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