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来锦央宫请安,您正午睡呢,太主没进来便走了。”双容如实说道,“昨日,太主也闭门不出了。”
姜锦妩拿着巾帕净手,边走边说:“荣安县主......十六了吧。”
双容双手接过巾帕,说:“整十六了,最近太主频繁来宫里,看来是为县主的婚事。”
“皇帝长情,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着,有的是人盯着。”姜锦妩缓步到凉亭坐下,说,“郡邸狱的墙倒得是时候。”
双容摆着桌上的小碟,说:“皇上前几天还念起镇北王呢。”
“华昀那暗道挖的好啊。”姜锦妩说,“哀家的鲤儿去悍羯已有......”
双容赶忙说:“回太皇太后,六年了。”
姜锦妩叹息道:“哀家老了,身边总得有个贴心的人。”
大团的云朵压得低,随风幽幽飘然,御湖苑里的鱼儿头顶划过一片阴影。
“华昀啊......”姜锦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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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岂桓只觉得浑身又痒又疼,如万千只蚁虫啃噬,嗓子里像是呛着水,喘不上气来。
暗无天日,孤立无援,仿佛又置身于郡邸狱的虎牢里。
束缚着双手,双脚虚浮,腥臭发黑的水漫过膝盖。萧岂桓迷迷蒙蒙睁开眼,借着墙上挂着的火把,慢慢看清牢门上移动的东西后,萧岂桓目眦欲裂,疯了般嘶吼。
不知过了多久,哭累了,喊哑了,绝望地看着牢里的水上涨,漫过大腿,腰,胸口,再到脖颈。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可是越清醒越恐惧。那瓷盘大的老鼠浮在水面上东逃西窜,慌乱的老鼠抓伤他的脸,耳朵,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畜生啃咬他的鼻子。
萧岂桓崩溃了。
紧绷的身体到底何时放松下来的?
是听到那一声撩拨的琴弦?是看到那飘逸洒脱挥动的水袖?
是那年中秋,女子衣袂飘飘于满月下轻舞。
她身后是中都满城的灯火。
她是,那时的萧岂桓触及不到的明亮。
萧岂桓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他熟悉的床帏,金线描着一条威武霸气、昂首腾跃的龙。
“陛下醒了?”
细柔地声音。
萧岂桓看她一眼,问道:“这是什么香?”
千瑶看向博山炉,说:“臣妾见陛下睡不安稳,擅自做主燃了助眠安神的香,陛下若不喜欢......”
“朕喜欢。”萧岂桓说,“可以让朕想起从前的事。”
“想来是让陛下心里勾销不掉的欢喜。”千瑶说,“陛下脸上的血点看着消退不少,叫太医来瞧瞧?”
萧岂桓闭了闭眼,说:“晚些时候吧,朕乏得很,你陪朕坐一会儿,再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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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热得快,树上的叶子逐渐繁茂。
霍冉睡了两天,便精力充沛地又跟着步兵营的人下水。
“老霍,侯爷准你多休息几天,这么着急,怕我们抢你功劳不成。”阳离玩笑道。
“谁跟姜绰那小鸡仔似的,赖在荣思院。”霍冉粗声粗气地说。
南风两手拎着食盒,跑得飞快,溅起一路泥点子。
阳离从官沟跳出来,蹭了两下手,接了食盒闷头就吃。
南风晃着脑袋看了一圈,问:“主子呢?”
阳离下巴一扬,说:“对账呢,这几日下水,还要忙着跟那帮顽固不化的老臣们周旋,累够呛。”
骆煜安莫说休息了,甚至连口饭都顾不上。
他笔直站着,垂头翻看账本,跟前站着几个身着官服的人,哈着腰不敢动。
南风没胆子去打扰,于是靠近阳离说:“阳哥,我这几天一直琢磨,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昙蒲疫病发生在了中都呢?真是悍羯人干的?”
阳离鼓着腮帮子,说:“问主子啊。”
南风憋着嘴说:“我不敢。”
阳离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说:“我一直没空问呢,你那天在宫门外发生了什么?到中午才回来。”
南风朝骆煜安的方向看了一下,说:“主子说,不让我进宫,于是我拿了主子的腰牌让守卫去通报,可偏巧遇到了太主。”
阳离明白了。
那日,南风冒雨跑到宫门口,遇到乘坐马车的太主萧莞。
南风同她讲明缘由后,萧莞笑着问:“知道本宫是谁吗?”
南风老老实实点头。
萧莞说:“你这瘦小的孩子,还淋了雨,这事交给本宫,给你办,更快些。小可怜,回去吧,当心再生了病。”
霍冉蹲在一旁,听到此处,突然问道:“莫不是太主看上你了?”
南风脸上一红,急了:“说什么呢?!”
阳离停了筷子,睁大眼睛瞅着他。
霍冉接着分析道:“太主,知道吧,那是皇上的亲姑母。驸马去世后,留下太主和荣安县主相依为命。但是吧,太主有,有个小癖好。”
三人的脑袋凑近了一些。
霍冉说:“她常去公车署,其实是给自己挑选面首。那晚落到沟道的人说不定就是,你那天听到巡查的禁军说什么,太主的病,太医治不了,知道为啥不?传闻,太主床笫之事从不节制,难免伤身......便不能叫太医治看,只能找医婆......”
南风和阳离眼睛一直,就给霍冉使眼色。
“你也想去?”
霍冉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憨笑着说:“我,我干活去。”
骆煜安歪头,看向南风和阳离。
阳离撒腿就跑。
跑出去老远回头一看,南风在骆煜安魔抓下努力挣扎。
“主子,你放手,我下次再也不跟别人闲话了。”
骆煜安锁着南风的脖子,南风使不上力,只能哀声求饶。
“我那,不是没耽误事嘛。”
那时,萧莞知会了守卫,便进宫去了。
南风留了心眼,站到宫墙边上继续等,但是赶着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