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泗肃穆以待,疾步走进大门。
骆煜安躺在院中椅子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睡眼惺忪打招呼:“府君有心,为了中都各位大人的安危,竟也能将自个儿的府邸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虫子都飞不出去,就连本侯的绣衣们都深感惭愧。”
除了派出去维护秩序的绣衣与禁卫,为免他人受伤,少府的几位官吏皆不允出门。
听出他多得是责备,说是保护,实则暂时的监/禁。
穆泗忽然变脸,温和笑道:“侯爷哪里的话,这不是祈福仪式人多,容易出乱子,怕伤着人。”
骆煜安坐起身,说:“也是,府君这般尽职尽责,百姓之福。不知何时能开启城门?各位大人离家久了,亲人难免挂念,本侯来时,陛下也传了口谕。”
他抬眸,眸光阴鸷,说:“仪式一过,不论何由,苍州五郡立刻开城门。”
骆煜安站起来,光这具天选的身躯,便极具压迫,他眼神扫过,蛮横欺压更为明显。
“这是自然。”穆泗说,“按照旧历,仪式三日后便可开城门。明日,我设宴弥洱楼,为诸位大人践行。”
“那便麻烦府君。”骆煜安垂头看着自己脚,蹙眉道,“一时兴起,掏了树上的鸟窝,不慎摔下来,扭伤了脚,开城门后,本侯可是要再多叨扰几日了。”
穆泗抬头看了看树上:“......侯爷......少年活泼童心未泯。”
华凌祁可没骆煜安那样的闲情逸致,百岚苑内,她多次催动咒文锁依旧不见它幻化而出。
她愠怒地看着掌心,静默沉思。
“没药。”华凌祁喊到。
没药戴着面具,出现在华凌祁面前。
华凌祁伸出手,说:“把脉,看是否有中毒的迹象。”
没药依言,指尖搭在华凌祁手腕内侧,片刻后,她说:“体内却是有两种力量相互抵制,那侍女送来的东西,你吃了?”
华凌祁沉静如水,说:“吃了。”
没药急了:“属下说过她送的吃食别动!主子怎么不听?”
华凌祁说:“我知道。”
“知道有毒还吃?”没药说,“前面吃毒药,跟着就让我给你做解药?我可没那么闲。”
自尚颜湫把送竹露她,就知道他另有目的。
这是冲着莲珠来的?
“做主子的支不动你……”华凌祁说,“需让府主亲自下令?”
没药单膝跪在地上,惶恐道:“主子赎罪,属下这就去。”
翌日,交梧郡飘起一场寒冷的初春雨,弥洱楼内暖意融融热闹鼎沸。
吃过酒后,几位官吏颇为徜徉肆意。
尚颜湫紧挨受伤的骆煜安,握着酒盏,眼睛瞄着坐在对面的华凌祁,小声说:“瞧见没,诸位大人抱着舞姬调戏,华家老幺,唯一的女官,面不改色坐怀不乱。”
骆煜安眼底溢出笑意,嘴硬嗤笑:“怎么?她还能见着女子动心?”
“唉,你这阴阳怪气的。”尚颜湫说,“你倒是真情实意,她那张脸啊,比外头的雨还冷,偏你还甘愿冷水浇身。”
有一位少府的官吏酒吃得多,醉眼朦胧地端着酒盏给华凌祁敬酒:“督监御史劳苦,咱们敬您。”
盘中不知什么食材,雕出了一只精巧的小雀鸟,华凌祁刚将那鸟的头拧下来,不为所动。
“督监大人?”
那人不死心,酒盏往华凌祁手边凑了凑。
“我替她喝。”
在座的人皆转向说话的人。
是初到穆府分院子时,为华凌祁打抱不平的年轻官吏。
华凌祁抬眸,屋顶的灯光含在眼眸里,那年轻人忽然被晃了一下,脸颊和耳尖充血通红。
“这酒不够劲儿。”华凌祁的声音里透着冰凉,笑道,“有烈酒吗?”
骆煜安隐在酒盏后的嘴角微扬。
穆泗站起来打圆场,说:“督监大人毕竟是女子,叫人说咱们几个大男人欺负她。”
“府君,您怕是不知督监大人是谁吧?华家的二姑娘啊,从小随镇北王征战北地!”
一时迷醉,有人提及华家,更多的人跟着附和。
“跟着男子们厮混军营,还分得清男女吗?”
“这里不是北地,没有烈酒,只有温柔乡!督监大人不吃这杯酒,不若跟舞姬比试比试?”
“是啊,揽月夫人与敦敏皇后,皆善舞,督监大人想来自然也不差......”
“哐当”一声,桌子被踹翻,起哄的人来不及闪身,菜汁酒水溅到身上,一片狼藉。
尚颜湫吓得扔飞了木箸。
“对不住,”骆煜安正色道,“脚麻了。”
在骆煜安踹出那一脚前,华凌祁捉住桌上的酒杯,眼神淡然地扫了一屋子慌乱的人,一饮而尽。
她起身扫了扫襦裙上溅到的酒水,说:“实不相瞒,我不善舞,不过动起刀来,倒是得心应手。想来大人们的酒也醒了,好心给大人们一个忠告,若想保着脑袋,切记谈论敦敏皇后,您说是不是,府君?”
穆泗点头迎合:“皇家的事,咱们都不好议论,诸位也是......酒色误事。”
“不是酒后吐真言就好。”华凌祁说,“多谢府君款待,身体不适,先行告辞。”
华凌祁没乘马车,独身迎着细雨慢步长街。
前两日又赶制出一批绮缟,路骞不在,她亲自盯得账目,与之前路骞的帐根本对不上,少府署的这些人做账精明得很,各个都说没问题,吵得脸红目赤。
今日倒趁着酒劲翻旧账。
齐琡踩着瓦瓴,飞身而下,落到华凌祁身后撑起竹伞。
华凌祁抹掉脸上冰凉的雨,脚步不停,说:“人关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