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喜,她仰头正视骆煜安,在耳边纷乱的拼杀里,无声质问。
华凌祁受伤,若住在百岚苑,难免惹人怀疑。
可住客栈,从封城开始便没有外人再入城,如今在穆泗的地盘,突然租赁,大概会以寻衅滋事等罪直接拿人。
绞杀完黑衣人后,骆煜安抱起受伤的华凌祁:“住我的院子,有绣衣直指的腰牌,穆泗不敢轻易找事。”
骆煜安所住的地方叫寒晟阁,无觉也住在此处。
无觉正在打坐,听到院里的动静,担忧地跟着出来,看见骆煜安怀中浑身是血的华凌祁,急忙念叨:“阿弥陀佛。”
骆煜安脱掉她的斗篷,摘掉面具,只见她的脸色惨白,冷汗淋漓,神志模糊。
没药思量片刻,叫来一名负责治疗伤病的影卫,叮嘱给齐琡等人的用药,随后翻出剪刀小心剪开华凌祁伤口处的衣衫:“府主,主子的伤口需要缝合,请男子们都出去。”
华凌祁其实觉得伤口并没有那么痛,但背后的飞鸟确实真的让她难受。
它受血气影响,像是要争破她的皮肤飞出禁锢,连带着扯动的筋骨都是生疼。
似是被梦魇捆住,如何也摆脱不了这种疼。
门外的骆煜安情况也不好,他头疼地厉害,恨不得找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撞上去。
无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立即出声道:“神尊,香烛的功效有限,你不可在此停留太久。”
廊下的石柱被他五指抓破。
骆煜安......此刻,应该唤他镜焲。
镜焲抬眸时,眼中迷蒙不复清明。
“吾等她醒。”
华凌祁像是又走进了那片好久不见的苍茫里。
这棵树已盛大繁华,树根下不再是焦土,而是一片绿葱葱的草地,周围连接荡起的层层碧蓝水波。
她嘴唇惨白,转了一圈不见那燃着流火的朱雀,她赤脚走上那片碧波,触水的冰凉自脚底直达颅顶。
那水波不深,她的投影清晰可见,却不是临行前换上的这身黑衣,而是一袭素白。
她俯身细看,容貌也很相似。
“卻昭。”
她不自觉脱口而出。
水影里的女子与她动作一致,并没有回应。
树叶微动。
她站直身体,艰难朝着树走去,浑身的力气似是用尽,竟坐在树下昏昏欲睡。
“卻昭。”她对着影子喃喃自语,讪笑道,“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怪物。”
她再一次尝试催动咒文锁,那金色的咒文只出现一霎,又隐在体内。
无力感袭遍全身。
她感觉到飞鸟的挪动,掀开衣衫查看,飞鸟的头正伏在她的伤口处。
“你也是怪物。”她虚点着飞鸟,“这大概也不是毒,倒像是又中了一次蛊,你若是知道身体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就把它捉出来,鸟啊,不是最爱吃虫子吗?”
“我也是条虫,可怜虫。都摁着我,要我死。”
她靠着树,看着那白衣影子:“我也是你留在人间的容器吗?有一日你回来,我便要让出来?”
此刻她没有太多心力多想,倾身倒在树下。
树叶上泛起莹莹白光,如坠落的清雪,缓缓汇入华凌祁身体里。
“阿祁。”
“阿祁。”
仿佛听见兄长叫她。
一如许多年前,她躲在树上睡觉,华凊顾细长的手指握着书卷,站在镇北王府院中的海棠树下,仰面唤她。
昏睡的华凌祁呢喃:“哥哥......”
有人在耳边低声笑:“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叫哥哥。”
她努力睁开双眼,撞上一双忧郁的眼眸。
但那眼睛很浑浊,她的手抚上他的脸:“镜焲......”
镜焲覆上她的手,嘴角含笑:“倒是能认清我。”
他的手背泛着金色,正一点点腐烂扩散。
华凌祁无力问道:“这里不是境。”
镜焲说:“醒来就行,等你恢复体力,便可任意支配咒文锁,别怕。”
华凌祁不敢细想,镜焲从来只在境里出现,如今现身凡间,恐对神识有损。
“我不怕......”
却说不出口,让他走。
但那腐烂的疮口正在快速蔓延。
镜焲捂住她的双眼,吻到她的掌心:“很快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