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鸣晚籁,万壑斜阳。寻眼望去,山野田径,遍是秋意。
如此风光,野居在此,倒也乐得自在。
只是可惜,无论是自己还是阿忱,这里终究都不是他们所求的归处。
谢琢不无贪念地想。
“治玉,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难得你我今日合力猎得这头野彘,人生乐事,当浮一大白!”
李弘哲端着手中的银酒杯兴奋地冲他大喊着,脸色红润,脚步虚浮,显然是有些醉了。
屋内觥筹交错,喧闹不已。屋外山水如画,风月自得。
谢琢深深地望了一眼屋外,然后掩下眼底暗色,转身向屋内走去:“世子雅兴,治玉自当奉陪。”
李弘哲踉跄着走了几步,摇摇晃晃地扶上谢琢的双肩:“诶,治玉怎么还这么客气,朝野内外谁不知道你谢治玉就快成为我的三妹夫了,既然都是一家人,你还叫我世子做什么,直接唤我允明即可。”
“三妹夫。”
这个声音在谢琢耳边不断回响,他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一样,让他难以喘息。
他咬紧牙关,忍下心口处传来的疼痛,装作有些害羞,朝李弘哲腼腆地笑了笑:“允明这说的什么话,还未定论的事,谁也说不准。皇家私事,我们还是别谈论了。”
李弘哲听到“私事”二字时才晃过神来想道:当今圣人敏感多疑,独断专任,他怎么敢酒后说些糊涂话呢?于是感激地看向谢琢:“治玉说得对,释奴的事还是交给圣人去定夺吧,我们今日只为庆祝,来,随哥哥再喝一杯!”
谢琢不好拒绝,索性接过李弘哲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待李弘哲也倒下后,谢琢站在原地双眼微眯,目光冷冽地扫过在场所有人。
看着这些所谓的皇亲贵胄、世家子弟一个个都喝得烂醉如泥,像条死鱼般瘫倒在地,谢琢心中不由冒起一股无名火来。
仗势欺人、鱼肉百姓,一无是处、蚕食朝堂,若非这些纨绔子弟,那些女子的结局又何必如此,他们又何必如此?
若非前世行军时粮草不足,兵力残缺,他们又怎么会兵行险着,又怎么会……,埋骨他乡?
而他到死也不知道,那个他们拼死传出的口讯究竟有没有顺利传给苏越泽?他们其他大军,究竟有没有成功撤离?
一种悲哀,一种绝望,一种无力的愤怒感涌上心头。
为那些被他们残害的无辜百姓们,为在边疆浴血奋战的战友们,为上一世自己那五百个牺牲的兄弟们。
还有一年了啊,只有一年了啊。
五蠹不除,国之何存?
谢琢冷着眼望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沉默地转身离去。
到了内室,谢琢唤来淮安:“吩咐你做的事如何了?”
“回少爷,一切准备妥当,靖远已经在府中候命,只等少爷命下。”
谢琢点了点头,又叫淮安前去休息。
-
浮台寺。
还未至卯正时分,寺内便涌来了许多善男信女,一时间,香火缭绕,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随着一阵阵钟声响起,一辆看起来素净简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浮台寺前。
顾纭掀开布帘,踩着轿凳两三步便利落地下了车。
停在一旁的侍女向前为顾纭整理裙摆时轻声回复道:“小姐,一切都安排好了。
顾纭点了点头,随她进入寺内。
踏入正殿时,一位早就等候在旁僧人向顾纭垂首行礼:“这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行至一座小院前,领路在前的僧尼突然停下了脚步:“阿弥陀佛,施主,里面便是我浮台寺后院。女眷居所,恕小僧不便同行。右侧厢房最里一间,上饰梅花雕纹的,便是施主所寻之处。”
顾纭见状便也同他回礼道谢:“某明白了,多谢大师。”
又同他嘱咐道:“大师,今日之事……”
未等顾纭说完,僧尼便双手合十向她行了佛礼:“阿弥陀佛,施主放心,今日之事,公子已经同小僧嘱咐过了。”
顾纭放下心来,同他拜别。
循着那位僧尼的话,顾纭成功找到了那间屋子。
她敲了敲门,朝里面说道:“有心人前来问佛。”
“无情人自断慧根。”
听见屋内传来的回答,顾纭确定了身份,向身边侍女嘱咐了一声“你在外面候着”后便径直推开了房门。
见到来人,李弘皙略微有些惊讶,他无官无职,徒得一个同安郡公的爵位,同顾纭家中营生并无任何关联,他怎么也想不通顾纭为何来寻他,除非,顾纭非是为她自己而来。
他眼神一转,出口询问:“不知顾小姐私下约我面谈所为何事?”
顾纭知他起疑,又想起李忱嘱咐,便也不直言目的,而是取了一杯清茶来饮:“此茶倒是不错,清香馥郁,回味悠长。”
李弘皙双眉紧蹙,不知道顾纭怎么突然聊起了茶来,但还是据实回答:“粗茶而已,顾小姐家中富埒陶白,赀巨程罗,难得这等物件也能入了眼。”
顾纭又端起茶杯放在鼻下仔细闻了闻,略带深意地望向李弘皙:“此话差矣,我也曾四处经商,饮茶无数。此茶虽少人知晓,但论及口感,却丝毫不输蒙顶、阳羡等名茶,只可惜,纵是有像郡公这般的爱茶惜茶之人,也难以真正将这茶推往各地啊!”
李弘皙也并非痴傻之人,见到顾纭话里话外的深意便也明白了过来:“那依顾小姐来看,谁才是和我一般的爱茶之人呢?”
“既同为爱茶之人,又何必细究呢?只要两心一处,所谋亦是一致,又何愁不能让这杯茶名扬天下?”
李弘皙还是有些怀疑,顾府早年间虽有邢国公的爵位,但依本朝“公侯爵位止于三代”的惯例,到顾纭这代早便没了承继,如今她顾府所依仗的不过是宫中的顾太妃和自己遍布全国的商业生意。
可顾太妃膝下只得一个公主,能与顾纭关联甚密且还能让顾府安心投靠的也便只有东宫那位了。可东宫所求为何呢?
他试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