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又跪?以为靠二皇子逃过一劫的杜恩兮愣住了。她已经跪了很久了,再跪些时辰,腿说不定会废。
“怎么?郡主罚过,我便罚不得你?”吴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看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
“奴婢不敢。”
看她这样子,是想在园子里跪了,但吴嬷嬷没遂她心愿:“就在这儿跪。”
她们附近正是云岚找人铺好的珊瑚路,这要跪下去……
杜恩兮咬咬牙,干脆的跪上去,只在跪到碎片时闷哼一声。
正是七月,人穿的单薄,这跪上去是真疼,可杜恩兮看着柔弱,面上却没见多少痛色。
此时的杜恩兮,跪在珊瑚碎片上显得那么可怜。但吴嬷嬷不为所动,心中对她的警惕更甚。
“也就是郡主心肠软,若在宫里,你这样的……”她冷嗤一声,接着道:“记住了,你若敢再犯,我必不轻饶。”
杜恩兮只低声应是,没人知道她心里的算计。到今天她才算彻底明白做人奴婢意味着什么,就连一个老虔婆也能作践她。
“瞧她那神情,我看她心里还怨怼郡主呢。”
“她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能有今天全靠郡主……”
“似这等恩将仇报之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如今郡主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她杜恩兮遭了郡主厌恶。园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对着曾经的杜娘子指指点点。
等前来寒暄的二皇子离开,院子里终于只剩下了四目相对的二人。
已经很晚了,院子里点的灯不多,光线昏暗。封浮霜看不清李慎面上的神情,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兀自说起了事。
“我记得我们初见是在凉州,那时我六岁,第二年我没了爹娘。后来我进了京城,八岁时又遇见你,算算日子,我们已经相识十年了……”
李慎安静的听着她的话。
“李慎,我们的婚事,取消了。”她最后这句话极为突然。
即使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封浮霜也在话出口的瞬间感觉到了气氛的冷肃。
骤然身子一轻,腰被掐的生疼,李慎牢牢搂着她。他似是要将她按进自己怀中,像是怕松了手,他们便再无瓜葛。
他身材极好,封浮霜头埋在他胸口的肌肉上,热气喷涌。但以往充满安全感的怀抱,此时却让她无比恶心。
封浮霜的声音冷下来,“李慎,放开我。”声音不大,但李慎下意识的松手。过往的十年间,听她的话,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反应。
灯光下李慎仍然眉目俊朗,一如既往的英俊。被松开后封浮霜退了开来,看着面前人的目光不似往常。
李慎抿紧唇,不说话,看向对自己退避三舍的人。
“我的话,是认真的。圣旨我让舅舅取消了,我们不会有以后。”封浮霜继续刚才的话。
李慎半晌才低声道:“霜霜……为什么?”他声音艰涩。
为什么?
因为她嫁他四年,他背弃誓言。
因为失去那个孩子时,她甚至等不到他的父亲。
因为曾经的一切,太疼了,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但这些理由都不是能跟他李慎讲的。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不想了。”
面前人没有动静,封浮霜不知他听进去没有。不过,即使没听进去,她也会让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终于跪到吴嬷嬷满意,杜恩兮的双膝已鲜血淋漓,她强撑着回了下人房。
房里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她躺在床上面色发白,却没人问她一句。不过是个被郡主厌弃的下人罢了,不得郡主喜爱,谁还会拿正眼瞧她。
可能因为白天见了许多旧人,晚上封浮霜又做起了梦。这次,是她临死前的画面。
皇帝阅兵结束,即将班师回朝,跟着皇帝北巡阅兵去了五月的李慎也要回来了。
下人们在门口迎接回府的主子,封浮霜站在最前面。
远处烟尘渐起,有人上前禀报,称将军快到了。封浮霜应了声,周围的人也听到了这话,头深深的低下去。
封浮霜拿出袖子里的瓶子,倒出里面的药服下,把瓶子递给云岚,朝她笑了下。云岚没发觉什么不对,她把瓶子收起,回自己的位置站好。
封浮霜背脊挺的笔直,看着朝自己靠近的队伍,轻笑了声。
李慎出行带的人不多,他们速度很快。
没过多久,封浮霜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有点出神。
才过去了几月而已,为什么她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骑在马上的男人身着黑衣,身形挺拔,五官俊朗,一身杀伐之气格外显眼。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停下,封浮霜扬起笑脸,轻声唤:“二哥,你回来啦。”
他们两个从小就爱吵架,每次吵完架都是李慎来哄封浮霜,这还是第一次封浮霜先低头。
“嗯。”李慎顺着她给的台阶下了,下了马朝她走来。他步子大,两三步走到封浮霜面前,抬手轻轻捻起她脸上的发,向旁边拨去。
“瘦了,怎么不好好吃饭?”
听着面前男人的话,看着他满眼只有自己的样子,封浮霜一时有点反胃。
下人还行着礼,但李慎却没发话让他们起来。看着两位主子的亲密,跪着的一些人心里打起鼓来。
等两人说完话,李慎才像是想起来这儿还跪着一群人。开口让他们起来,自己带着封浮霜往老夫人院中去。
药已经发作了,封浮霜感觉到喉咙处已经涌上来了血,她咽下去,面上还维持着微笑。
老夫人的院子离门口不远,等进了屋,李慎刚行完礼,老夫人还未说话,封浮霜开口了。
“前些天媳妇院里一婢女冲撞了老夫人,老夫人赐死她,罚其在庭风院门口停尸三日。媳妇近日一直在屋中静思己过,如今将军回来,媳妇也来向您致歉。”
等她话说完,李慎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
李老夫人明白了,今天封浮霜就是冲她来的,不过,那又怎样,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