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西落一样,已成为毋庸置疑的常识。
她初来乍到,又总是独来独往,还没有朋友,对这个喧闹的小世界,一无所知。
她经常如此,自念书起就活得很滞后、很缓慢。除了自己的感受,率先得到捕捉,周遭的一切事物,她都兴趣了了,后知后觉。
原来她身边坐着这样一尊大佛。
张予牧看了看晚自习的教室,讲台上空空如也,并没有老师,但和她那个老师不在便如开水煮沸的初中,完全不同。
这里的每一个人,脑袋都低着,世界安静得呼吸可闻,只剩下书本翻页的沙沙声。
他们好像都对学习抱以高度的热忱,沉闷、压抑,让她很不适应。
不是还没开始正式上课吗?他们在急什么?莫名的压力感纷至沓来,攀上她的肩头,让她的呼吸沉重。
这么多年来,张予牧一直在喧哗的氛围里学习。在离家很近的五中,她身边的同学做什么都不稀奇,就是不可能在认真上课。
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听讲、写作业,就能轻易地取得年级前列的好排名。所以,她从来没有为学习这件事,感到焦虑和担忧。
可是在这里,如果不拼命往前赶,只是停滞不前,就会沦为不学无术的差等生。
她默默地收好自己的试卷,抬眼看了看办公室的方向。军训都结束了,班主任怎么还不给她换位置?
她真的受不了了。
除了要极力避免与顾妄发生互动,她还被迫招惹了许多莫须有的注视。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妄的名声得到进一步的扩散。
这段日子,窗外时不时便会有三两成群的男生、女生经过,假装漫不经心地往里瞥两眼,然后躲在墙壁边上笑做一团。
“为什么他的同桌是个女的?”
“叫什么的?成绩怎么样?”
“难不成是他女朋友?”
“不会吧,他又不瞎。”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眼眸越垂越低。倒不因为他们的评价,她不否认那确是事实。她只是讨厌自己被关注。
路边的稻谷被敞开了晾晒,她都会对它们投以怜悯,那样暴露在阳光之下,该有多惶然局促。
终于有一回,窗边的帘子被人猛地一扯,粗暴地拉上。张予牧抬头,发现是前桌的男生。他不耐烦地暗骂了一声:“真是八婆。”
“放心吧,老杜说了,过两天就统一换座。”
张予牧有些愣,木然地点了点头。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眼睛不小心撞进男生闪亮的瞳孔,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半晌,她的局促让男生发出了明朗的笑声:“不至于吧!见过文静的,没见过像你这么文静的。太夸张了吧!”
张予牧苦笑。
“你怎么不在班群里呀?难道你用微信?加个好友吧!”面前的男生突然掏出了手机。
她的眉头猛地一皱,半晌,磨出一句:“我……没有。”
此时,顾妄刚巧从外面打水回来,撞见了这一幕。
男生大约觉得被当面拒绝丢脸,挽尊道:“笑死,装什么啊!你不会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吧!”
张予牧攥了攥衣角,发现自己的淡粉色T恤已经微微卷了边,更是窘迫,连忙压住。她不仅没有所谓的微信号,连手机都没有。
在那个智能手机已悄然兴起的时代,连她父亲都还在用老式的滑盖手机,她又何来的余钱买这个。
但她并不打算解释,她不希望把自己破破烂烂的家境,剖开给任何人听,特别是在顾妄面前。
“周骏。”顾妄放下了他的银色保温杯,揶揄道:“你又在装什么啊。”
周骏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顾妄突然侧身,对上她的眼睛,猛然间,她有些恍惚,睫毛微颤。
他轻轻笑了一下:“他昨晚还跟我说,你很可爱。”
“你有毛病吧!”周骏有些尴尬,抡起书本就想砸过去:“别瞎说!”
顾妄却笑得更欢了。
他在开她和别人的玩笑。
她的面容有温浅的笑意,但心里有点沉,好像有重物坠入了山谷,却传不出任何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