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在上万年前,活人生存的阳界,与邪物所在的阴界互通,人鬼共间。
鬼怪生性狡诈贪婪,凭借自身强大的邪力,在人间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妄图驾临于凡人之上,双方水火不容。
可毫无一丝灵气的凡人又哪能打的过浑身邪气的牛鬼蛇神?
凡人的反抗犹如螳臂挡车、以卵击石,最后落得个死伤无数的惨淡下场,阳界也逐渐被鬼怪霸占。
鬼怪妖邪一时鼎盛,风光无限。盘踞的邪气遮天蔽日,足足一百年不见日光,群鬼狂欢,堪称人间炼狱。
*
“直到一位自称“曦和”的神仙降临阳界,奏响一把千年桐木所制的瑶琴,浑厚悠远的琴音撕裂遮蔽天日的邪气,击退了无数妖魔鬼怪,耀眼明亮的日光终于重照人间大地。
“授鱼不如授渔,这位神仙在击退邪物后,立刻创立“修仙”之法,将自己一身本领倾囊相授给四个天赋异禀的凡人,教他们如何吸收天地灵气,再运用灵气降妖除魔。
“这位驱散邪气、拯救人世的神仙,被人尊称为——碧落曦和神祖。”
一座破旧的小茶馆中,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轻女子正眉飞色舞地滔滔不绝,她的身边围满了全神贯注的听客。
要说这“碧落曦和神祖”的传说,在路边随意拦下个人,不管是扛着锄头,裤脚沾着湿泥的农民;还是穿金戴银,潇洒不羁的纨绔。大多都能详细地唠上几句。
这是近千百年来人人耳熟能详的存在。
即便众人对这位神祖的故事如数家珍,却没有一人出声打断这位青衣女子——无他,只因她讲述故事时眉舞飞扬,情节叙述清晰,有条理还不拖沓。她描述的细节栩栩如生,场景绘声绘色,就好像她亲自在千百年前见过一样,缓缓在众人面前铺展开来,实在是精彩至极。
极少有人知道碧落曦和神祖的法器是把瑶琴,她竟清楚这种细节。
这位女子肌肤柔白,明眸皓齿,青丝如瀑,一双清澈的眼下点着两粒对称的红痣。她的声音脆如落珠,一双葱白的柔荑捻着把玉骨的折扇,扇面似乎是幅风景画。
见她讲完了,众人连连鼓掌叫好,意犹未尽,期待着她再讲上几段。
青衣女子朝众人鞠了一礼:“谢谢各位公子捧场,但今日家有要事,得提前退场了,实在不好意思,改日定给诸位多说上一个时辰。”
听她这么说,乡亲们也只能兴致未尽地散开,扛锄头的继续去耕地,穿金戴银的继续流连花楼。
青衣女子将茶桌上物什收拾到一起,用布包好。
正要起身离开,一只骨节细长分明的手,推了一盏足足孩童拳大的金太阳过来。
青衣女子挑眉,转头看去。
推来金太阳的那人身着月牙白的锦衣,披覆着金丝绣的流云暗纹。他戴着顶斗笠,斗笠的边缘垂下半透明的云罗纱,将这人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高挑的身形看出,这似乎是位男子。
穿着矜贵讲究,估计是哪户富贵人家溜出来的小公子。青衣女子心想。
她开口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斗笠人道:“方才听姑娘说书,不觉如痴如醉,意犹未尽,不知姑娘可否再讲一段?”声音清越如泉,果真是位男子。
青衣女子笑了笑,将那盏金太阳推了回去:“多谢公子抬爱,不过今日确有要事。”
斗笠人不动声色地又推了两盏金太阳过来。
“……”青衣女子继续道,“不过不比公子想听故事的急切之心。”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那人似乎在斗笠下轻笑了两声,在她面前坐下了。
青衣女子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问道:“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斗笠人问:“姑娘什么都会讲吗?”
闻言,青衣女子“哗”一声摊开折扇,扇面果真是幅风景画,落墨秀美,寥寥几笔便将云罩雾笼的翠微跃然纸上。
她用折扇半掩姣好的面容,只留一双明眸,眼下两滴红痣平添几抹妖艳。
她说:“公子尽管提,上天入地,没有我不知道的。”
斗笠人沉吟片刻,轻声道:“姑娘再多讲讲那位曦和神祖吧。”
青衣女子施施然应下,道:“想来曦和救世修仙之类的,公子也都听厌了,那我便讲讲一些曦和真身的传闻吧。”
她竟敢直称人人尊敬的仙门祖师为“曦和”,当真狂妄无比。斗笠人动作一滞,微微点头。
“要说这位碧落曦和神祖,真名不详,真身不详,为人亦不详,只有她的四位亲传弟子见过这位神祖的真容,他们却对此讳莫如深、三缄其口,于是百姓们便凭借自己的想象,捏造了无数个曦和的真身。
“最广为流传的版本,说曦和是一位丰神俊貌的年轻男子,天人之姿,温润如玉,气宇不凡。
“也有不知哪里来的传闻,说曦和其实是一位女子,肤若凝脂,美貌绝伦。
“更有甚者,说曦和其实是由一块美玉修炼成人形的仙灵,下凡只为教凡人抵御牛鬼蛇神。”
青衣女子收起折扇,点了点桌面,笑盈盈道:“公子信哪一种?”
斗笠人思索片刻,只道:“既然是百姓凭想象捏造的传闻,那自然四种都信不得。”
青衣女子微微一滞,随即笑道:“公子说得对。”
她继续说:“据我所闻,这碧落曦和神祖,只是个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普通人罢了。”
斗笠人一愣,问道:“何出此言?”
青衣女子玉扇抵唇,声音放轻,让人不由得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连着茶馆嘈杂的声音都不再喧嚣。
“她也不过是侥幸懂得了些修仙之法,恰好人间受难,此法又刚好拯救了世人,她的名声便得以发扬光大。
“她原本也不过一籍籍无名之徒,借机教习了几个弟子,便得以名垂青史万人歌颂。在我看来,却是万万不够格的。在人间随便找出位在战场厮杀多年的将军,哪个不比她强?
“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想来也是因为面貌丑陋,狰狞如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