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一个从养老院里走出来的夜晚,她看到了唐小虎停在门口的车,但仍然朝那两个问路的人走去。
那两个男子流里流气,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偏偏拦住了打扮亮丽的她,拿出一张地图,说他们不识字,要沈清嘉给他们指路。
沈清嘉看了一眼地图,见他们说的地方要拐入身后的小巷里才能指的到,于是更加确定了心底的猜想。
在她跟着二人转身要进入巷子的瞬间,她清楚地看到车里的唐小虎从驾驶座椅背后抽出了一把匕首。
唐小虎很快放倒了两个人,把她一路拖上车,一边发动车一边说她是神经病。
那两个人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人,行人都绕着他们走,偏生她还跟过去给人带路。
沈清嘉没什么大碍,只是蹭破点皮。心情确像是很好的样子,轻声慢语地向唐小虎解释,“他们说不认得字,看不懂地图,我就想帮他们看看……”
唐小虎知道沈清嘉有心软的毛病,如果不是上次为了帮自己做胸针,她也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但是她如果不到今日的田地,恐怕倒霉的就是自己和高家。
唐小虎是个粗人,但不傻。
他对沈清嘉既防备又愧疚,还带着拉月亮入泥潭的不忍。
种种情绪交织,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也就不说,只闷着头开车。
哪知道,到高启盛家门口之后,沈清嘉下车,却并没有进门。
她踩着高跟鞋并不是特别熟练,以至于唐小虎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往哪里走。
她绕到唐小虎这侧的车门外,打开车门,慢慢地,竟然附身抱住了小虎。
谢谢你。沈清嘉在唐小虎耳畔轻轻说。
唐小虎感到她的头伏在自己的一侧肩膀上,送来阵阵鬓发间的香气,一时之间彻底懵了,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沈清嘉趁唐小虎懵住的瞬间,把一只手自然地沿唐小虎的座椅后背滑下去。
果然,在匕首的旁边,摸到了一块小小的磨石。
沈清嘉无声地笑了。
她将磨石握在手心,飞快起身转头离去。留下唐小虎一个人握着方向盘懵住。
————————————————————————————————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嘉更加忙碌。
每天唱一天的戏,晚上给高启盛表演完最后一遍之后,沈清嘉回到房间,借着水流用磨石给剑开刃。
她心中着急,自然也睡不着,整夜整夜地开刃。
刘老已经对她的不够亲近怀有不满,和高启强抱怨过几次之后,高启强安排了下周给刘老做寿
——是不是真的做寿不要紧,沈清嘉明白,那天晚上宴席之后,唐小虎的车会识相地从养老院门口开走,而自己,将必须留在刘老的房间里。
那将是最好的机会了。
沈清嘉从来没有动过武,不可能打得过高启盛或者唐小虎。
但是刘老是半截入土的人,而且正好可以借唱虞姬的名义把剑带去。
到时候只要能用剑吓住刘老,把他绑起来,自己趁夜里从窗户翻出去,跑出养老院,就有可能走水路,离开京海。
不知道高启强会不会在养老院里放保镖,但估计不会太多,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地盘。
这个计划风险很大,但已经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案了。
沈清嘉很紧张,也很累。
她整宿整宿的不睡觉,白天还要照常学戏、唱戏,黑眼圈已经到了妆都遮不住的程度。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曾经有段时间,她以为和高启盛处好关系,就可以被放出去。
没想到不仅没有出去,还快要被卖去做老头的姨太太。
她知道风险很大,可能会死,但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累了,真的累了,拼死一搏吧。
她这样想着,满脸倦容。
唐小虎看看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那天抱过自己之后,沈清嘉就好像完全忘了这件事一样。
这几天接送的时候,沈清嘉的脸色越来越疲惫。
唐小虎知道强哥已经答应把她送给刘老,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强哥的话从来都是要听的,况且自己也没有什么要救她的理由。
但唐小虎仍是有些不忍,他知道,沈清嘉和白金瀚里面的女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本来不用靠这个活命赚钱,她本来是可以过正经日子的。
唐小虎知道自己在作孽,即使自己一直沉默,也是在沉默地作孽。
但是他也不能停止继续作孽,所以他就只能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沈清嘉咳嗽,他就把窗户打开,接着抽烟。
欸,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作孽。他这样对自己说。
车子很快又到家了。明天就是刘老的寿宴了。
唐小虎看着沈清嘉下车,生怕自己说出什么来,于是又点燃了一根烟。
沈清嘉平静地下车,依旧是无言。
冬夜的风终究是有些冷了。
从车里到门口几步路,沈清嘉还是裹紧了大衣。她打开门,又打开灯。
高启盛仍然和往常一样在沙发里坐着喝酒,如常问她今天都唱了些什么。
今天唱的是太真外传。刘老要听的,自然是这样情意绵绵的曲子。
沈清嘉却突然不想再唱这首。反正高启盛也不知道在养老院到底唱了什么。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沈清嘉这样想着,悲凉之感顿起,便不想再唱杨玉环祈祷的花好月圆。
于是她开口换了风还巢中的一段来唱:“本应当随母亲镐京避难……何况那朱千岁甚是不端。”
她的眉宇间愁容深重,唱腔中也带了比这出戏原版更深的悲戚。
高启盛看着她,她似乎在看自己,又似乎只是在看着远方。
不知不觉,沈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