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有个亲戚是奸商,我围观过他怎么缠着客户和政府做生意。
不管对方说什么,总是笑嘻嘻地,坚决不松口地争取。
后来读博找项目的时候,每年想做项目的学生多如过江之鲫,最后能真正做出来的也不过一个两个。
这时候读书人和商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后来我为了活命,编造经历和高启盛聊他的大学生涯。
我本来就是什么都可以利用的。
跟奸商学油滑用在教授身上,跟教授学学问用在你身上,跟佛家学经文用在高启盛身上。
我从来就是个千人千面杂学旁收的人,为什么不能跟着歌女学谄媚用在看客身上?
唐小虎,你不要把读书人看的太虚幻。
荆棘丛里爬出来的人,太端着是活不出来的。
高启兰能活出来,是因为有高启强和高启盛。我是自己的高启强和高启盛。
再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高贵和狼狈,所有位置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狼狈的在争取。
唐小虎愣住了。沈清嘉从来没有这样直白而又酣畅地说过话,甚至是尖锐的,刺痛的。
她不要面子,不要身价,还要划破这世上所有的面子和身价。
她温和紧张的表面下,隐藏的是这样的锋利、不在乎和匪气。
她和高启兰不一样。那个月亮美丽、柔和、高贵又柔弱。
而眼前的这个月亮,又匪、又雅、很温柔,但随时可能会咬人。
真是个坏月亮。唐小虎想着。不是好月亮。好月亮都是漂漂亮亮的、干干净净的、矜矜贵贵的。坏月亮。
可爱的坏月亮。
从那一刻开始,唐小虎知道自己完了。他打心眼儿里喜欢这种揉杂着文气的匪气。
于是他长久地沉默,突然抬起头来像个王八蛋似的浑笑,“那你给我讲讲,什么是过江之鲫?”
沈清嘉愣住了。良久,她瞪圆了眼睛咯咯笑,“神经病吧你。”
唐小虎的这句插科打诨消解了所有正经的谈话。沈清嘉不知道他是没听懂,不在乎,还是要让这事儿过去。但也不好再问了。
唐小虎确实没听懂这个词,但是他知道沈清嘉是什么意思。他太在乎了,所以要让这事儿过去。
街边昏黄的路灯打在沈清嘉脸上。
她面庞白净,映着红唇和微卷的长发。一双眼睛却清泠泠泛着冰冷的水光。
沧桑和文气在她身上揉杂出一种极其奇特的气质。
唐小虎已经明白,这个女人本质上和高启盛是一类人。
不管她看起来再沉静再周到,骨子里都有一部分,是一个极其疯狂的赌徒。
一个极其冷静但极其疯狂的赌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