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蛮顶住各异神色,左右她名声已毁,留下也无益处,并未顾及所谓的未婚夫颜面,坦然选择跟妖邪走人。
“师兄,璃妹妹她不知分寸,今竟与桑扶雪一丘之貉,污我姜氏门楣。我绝不偏袒此类歪门邪道,待除妖事毕,定将她押回宗族请罪!”姜缨火气直冒。
西陵序看着走远的背影,收回目光,喃喃道:“她如今做派,倒和她有些相像。”
“她?”
姜缨渐渐蹙眉,“璃妹妹据说是有几分将军秋色,但她岂能及将军万分之一?师兄莫要太看得起她了。”
西陵序抚着关山剑上的纹路,陷入沉思。
也是,云泥之差,无法相提并论。
天色已沉。
姜蛮最近不知为何,近日频繁做梦。
离王门村越近,越发被梦魇所扰。
今夜梦里她立于悬崖上,俯瞰众生。
“想看看你死后,苍生的嘴脸吗?”那团黑雾飞过来,飘在她周身。
滚滚乌云下,沙砾飞扬,是百姓对着她兴建的学堂,她的功名碑乱砸一通的混乱景象。
“她是姜国女战神,居然输得一败涂地,全军覆没!害我们沦为他国贱民!终生奴籍!她不配受人景仰!”
“她居然会输!堂堂女将星,居然输给敌国兵马,我看她是女灾星才对!私藏神器天演镜,害得我们灭国!”
“连年战乱,她让我们民不聊生!她让我儿进入军营,最后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她明明可以用神器杀了那些敌兵!她该死!她是姜国的灾星!”
姜蛮目睹她死后的世间,百口莫辩。
只有她最清楚,拥有神器天演镜,不过是敌国那些妖魔军师的造谣。
她从未见过神器,何来私藏一说。
民众将亡国之怒发泄在她身上,她打从心底里觉得生气,愤怒。
可直到看到一个连话都说不清的三岁小孩也跟着大人在碑文上踩了几脚,漫天沙尘里,他两只手臂空空荡荡。
她似乎也能理解了,他们因何如此厌恶打了败仗的她,神情里不免露出悲悯。
“你打了那么多胜仗,可他们只记得你败了。”黑雾冷嗖嗖地嘲讽,“你赢的时候是将军,死的时候是罪人,他们不配你为他们战死!”
“这就是你一心守护的子民。”黑雾碰了碰她的脸颊:“拿起屠刀,斩杀了这群丑陋的嘴脸,你就是至高无上的主宰!再也没人能对你说三道四!”
姜蛮眼睁睁看着她族人的墓碑被推倒践踏,手足的尸棺沉入大海被鱼群分食,无数人从最初的景仰到最后的咒骂。
他们将亡国的愤怒发泄在死去之人身上,他们套着沉重的枷锁在骂声中流亡他乡。
既可恨又可悲。
姜蛮闭上眼,泪从悬崖上飘下。
她不知这是因姜璃还是因她而起的心魔。
黑雾很有耐心地围绕着她,哄骗她拿起空中浮现出的血色屠刀。
姜蛮睁眼,已然握住刀柄,流光乍现。
“对,就是这样,斩了杀这群无知的民众,以杀证道!化地为魔!”黑雾循循诱导,“从此浮世三千,天道通途,六界皆俯!”
姜蛮一刀斩下。
黑雾瞬间被劈成两半。
眼前的黎民百姓,一草一木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芜。
姜蛮醒来,依旧是满头大汗,泪珠从下颚滑入衣襟。她口干舌燥,有股杀人止渴的冲动。
她睡在地上,冰凉沁骨。
桑扶雪舒服地睡在床上,小赤蛇也吊在床尾,蜷着尾巴睡得正香。
她自诩不是好人,可也没有坏到随便杀人的地步。难不成桑扶雪的毒还有让人生心魔的作用?
不论如何,她得先把连这名字都不知晓的毒解了,她素来最厌恶被人拿捏。
二楼映下月色窗影,地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脚下半点声音也无。
姜蛮悄悄绕过床尾,慢慢靠近床头,阴影逐渐覆盖住小赤蛇。
她动作很轻地翻找桑扶雪的袖子,手伸入他的胸膛,却什么也没找到。
桑扶雪会把解药藏在哪里?
姜蛮目光逐渐下移,死野种该不会把解药藏在下面吧?
“没有解药,等死吧。”
桑扶雪不知何时坐起身,扯过衣襟,一双眼睛锐利精明,防备地审视着她。
姜蛮顿感浑身作痛,痛得她几乎是立刻跪地,四肢百骸犹如万虫侵蚀,将她撕咬啃食。
此一毒发,又让她回想起万箭穿心那日,此生绝不想再经历之痛。
“出门在外多日,我看你是忘了,谁是主,谁是奴。”桑扶雪冷笑,“你想死不必如此心急,待我腻了,你毫无价值之时,死无全尸便是你的归宿!”
入骨的痛已将她折磨得没有力气呼救,只余微弱鼻息。
这一刻她想杀了桑扶雪的心越发强烈。
她搞不懂这小野种为何如此痛恨西陵氏,连带着折辱她!
“您可真是厉害……”姜蛮缓了许久,才忍着没有痛晕过去,“不知这毒,名为何物?”
“本山主新研制的毒药,名为化心,也可唤心蛊,有我一缕精血。碰巧那日遇你那好姐姐算计你,此药无人试过,我正好将计就计,下在了你身上。”
桑扶雪仿若逗弄玩物般的口吻,“化刚为柔,化死为生。只有中蛊者逐渐对下蛊之人心生情意,慕其至心髓时,此毒自解。”
届时看似毒已解,实则依旧未能逃离下蛊者掌控,此为无解。
姜蛮现下厌恶他,巴不得他去死,怎么可能爱上他?她是嫌命长?
这毒太棘手了。
他言之凿凿,真的只有一种解法?
“我也没想到,那东西居然把手伸那么长,困在一隅之地,还有能耐对外界之人于梦中做魇。”桑扶雪看向几近累得蜕掉一层皮的姜蛮,“你灵力低微,居然诱你生出心魔征兆,算有几分本事。”
姜蛮从他嘴里确切得知,她的心魔,被梦魇里